茫茫雪原上,萬物寂寥,一小塊雪忽然凸起,淺淺的雪趴在少女身上。徹骨的寒風将男人的話送到薰耳畔,似一把烈火燎燒起她的心髒。她揪緊胸口,冷白的膚色無限接近透明,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這片荒野,隻有她。
——你是沒有朋友嘛?
薰微微張唇,眼睫顫抖,破潰的喉間隻能發出難聽的“嗬……嗬”聲。
她找不到朋友可以傾訴。
是因為……她沒有朋友。
朋友這個詞,對她極為陌生。爸爸說,朋友是利益聯結在一起的關系。像她這樣毫無價值,沒能為别人帶來利益,才交不到朋友。
“哈?!你爸放他爹的狗屁!那叫什麼朋友,是工具人吧!”
暴躁的女聲蓦然響起,爸爸被罵,使薰一愣,堪堪意識到她說出了心裡話。
“一、一點紅小姐、您……您是會僞男音嗎……”
她遲鈍地發現,電話那邊的人又女又男,對方到底是男是女呢?動物天性的好奇心在這一刻壓過她的悲傷,聽到電話那邊沉默下來,她一面打哭嗝,一面解釋道:“抱、抱歉,我、我沒有、想打聽您隐私的想法……”
她隻是有點,有點點,就一點點的……好奇。
另一邊。
四臉沉默。
每個人都在用眼神和肢體語言交流。
釘崎野薔薇瞪五條悟,瘋狂比劃:所以你為什麼要突然說她沒朋友的!快想想怎麼跟她解釋啊!
五條悟指尖時不時挑開眼罩一角,任它彈回臉上,唇角笑意不變:安啦野薔薇~這麼問她,隻是想确認那孩子需不需要朋友嘛~
伏黑惠滿頭黑線:五條老師,你這個問法是不是粗暴了點?
虎杖悠仁手指虛空戳戳手機屏幕,雙手合十,自信鼓掌一下:那我們豈不是可以順着free小姐的話繼續說下去了?就當我們都是釘琦!
此計一出,三隻大拇指朝他豎起。
釘崎野薔薇、伏黑惠、五條悟三臉贊成:難道你就是天才!
“咳……”釘崎野薔薇握拳放唇邊,聲音盡量軟下來,“确實是這樣,我不止會那一種聲線,free小姐如果需要朋友,我很樂意和你做朋友,當然,我一分錢都不會收的!這次電話我也不要錢了!我要向你那個屑爹證明,朋友才不是工具人!”
少女铿锵有力的聲音回蕩兩處溫度不同的空間。
荒原雪野上的薰聞聲睜圓眼,不自覺坐起身,身上零零碎碎的雪滑落,聽到電話那邊又響起一道截然不同的少年聲音,“沒錯!朋友可是比金銀珠寶還要珍貴的羁絆啊!”
充斥意氣的少年嗓音像暖洋洋的午後日光,灑到薰露在風雪的皮膚表面……好溫暖,好溫暖,好溫暖……她将耳輪貼近手機擴音口,想離溫暖的太陽更近。
“除了我們——除了我,free小姐也可以去認識其他人,大多數人還是有人性的,很樂意與您做朋友。”
令薰覺得毛茸茸的、很舒服的聲音切換成有些冷淡的聲音,她緊張起來。
認識其他人嗎?現實生活裡,除了爸爸,她會去認識的人……
電話那邊的人繼續說:“不用上學的時候,free小姐也有空的時候,我們能一起去新宿、澀谷,那裡應該很受女孩子歡迎吧,有不少漂亮的網紅店能打卡。”
聽到對方邀請在現實見面,薰眼前一亮,很快熄滅,垂下顫動的長睫,嘴唇翕動,“抱、抱歉,我沒上過學……”
她想通過這種理由婉拒對方的邀請,因為現實裡她會去認識的人,下場隻有死。她不想這麼好的一點紅小姐去死。
耳邊沒再傳來人聲,薰擡背擦擦眼淚,剛擦完,眼角又流了一行淚。
雖然她拒絕對方,但她也很想很想很想和她見面。
“朋友”這個陌生的詞彙,隻有這時候離她最近,也在這時候離她最遠,觸不可及。
“一點紅小姐……”她輕喃,“你還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少女隐含落寞的聲音打斷西餐廳中師生四人的眼神交流。
她那一句“我沒上過學”如投下一枚重磅炸彈在他們中間。仔細聽下來,對方的日語并不标準,含着法式口音。
結合對方特别有錢的家庭背景,都腦補出她應該是像籠中鳥被養在家裡,有一個外國商人父親,在她的行為上處處限制她。這和養一個不會動,不會哭笑的洋娃娃沒區别。
可她是人,不是死物。
釘崎野薔薇憤憤不平,恨不得當場掏錘,去找到女孩子的屑爹,質問他:“為什麼不給孩子上學!”
少年老成如伏黑惠也不忍,看了看他們一圈人身上穿的制服,輕輕歎氣。虎杖悠仁則不停抽紙,抹眼淚,擤鼻涕。
“Free小姐,恕我直言。”
五條悟忽然出聲,學生三人齊刷刷望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别又粗暴地說人家沒有朋友這種話了啊五條老師!
心驚膽戰,是此刻的釘崎野薔薇、伏黑惠、虎杖悠仁。
“首先,你得上學,并不是說要你在學校學會些什麼,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去上學隻是體驗生活的一種形式,任何剝奪年輕人青春的做法都是可恥的,你不該被可恥的世界束縛,要走出去才行哦,Free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