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常老師。我在這裡就很好,如果回去了,我倒是舍不得您呢。”
常芳雪非常清脆地笑了聲,“貧嘴。”
在賀蓮關上門的時候,位置上的常芳雪失去了笑容,她怅然若失歎了口氣,仿若耗盡所有力氣般,面容露出了深深的疲乏。
賀蓮出校門前,走到半路就已經點開了打車軟件,再次擡頭時發覺天氣陰沉,直覺不對勁,加快了步伐,突然,暴雨就這麼毫無征兆好像在和他的腳步比賽一樣,嘩啦啦落了下來。
賀蓮暗罵一聲,第一反應不是去找個檐躲雨,而是快速把外套脫下來嚴實包裹着手裡的習題冊,眼看淺色外套的顔色很快變深,眼前也變得模糊一片,睫毛上的雨水不停往下掉落,白色的長袖t桖密密接觸着肌膚,頭發也緊貼在臉上。
一邊抱着懷裡的東西,一邊撩開頭發,眯着眼睛在雨簾織成的門裡搜索他的車,看到轉向燈後開門坐上去,無視了司機從腳底到頭上緩慢打量他的視線。
這是第二次來程鶴斯的住處了。說熟悉也并不熟悉,說陌生卻也不陌生。
盯着門鈴猶豫了一會兒,賀蓮捋了把頭發,彎腰擰了擰褲腳,又起身去擰衣角蓄積的雨水,覺得身上的重量輕了些,這才按了門鈴。
一邊按着,一邊想着第一句話該怎麼說,畢竟那天他莫名其妙的“來晚了”令人非常在意,又覺得自己對他飽含愧疚,如果不是因為他,程鶴斯也不會突然出手。
不過,程鶴斯也未必是因為他,而是怕他會傷害到那個矮個子才突然動手的吧。
這樣想着,卻始終沒人給他開門,發了一會兒愣,無名火冒了出來,頻繁且連續地按了好幾次,幾乎按出火星。
該死的。我他媽哪怕是我自己淋雨,也沒給淋着你的習題冊,現在不開門是幾個意思?就這麼把冒着感冒的風險,好心給你送資料的好心人隔絕在下着暴雨、天氣寒冷的門外?
突然,門打開了,室内外的溫差顯然很大,水蒸氣鹜然蔓延在兩人之間,隔着白霧升騰,彼此都看不清面容。
賀蓮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看到程鶴斯的頭發是濕的,脖子上搭着白色毛巾,水珠往上面掉又被吸收,還有些順着弧度好看的下巴滑在水亮的鎖骨上,再浸到黑色的衣領間,落下一小塊洇痕。
……
他似乎是在洗澡,自己這種頻繁按門鈴的行為可能給了他外面的人很着急的錯覺,所以出來時也顯得很匆忙淩亂。
當溫度變得逐漸融合時,賀蓮也慢慢看清了他的臉,似乎有意外在臉上,随即視野往下,隻短暫停留了幾秒又擡起,眼神裡似乎多了一絲他沒看懂的生氣。
賀蓮以為他因為洗澡被打斷才這樣,把懷裡的衣服展開,露出裡面完好無損且幹燥的習題冊。
“我是為了給你送這寶貝才來的。你一直不開門……我又不可能冒着雨回去,再說,常姐說讓我今天務必給你。”
“先進來。外面冷。”
程鶴斯不由分說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進來,關上門後,室内的暖流包裹着身軀,因為身上很潮濕,所以有一種夏天身體被汗打濕的粘熱的錯覺,正是他并不喜歡的感受。
賀蓮站在玄關沒有動,他的馬丁靴沾了很多泥水,身上的衣服雖然剛剛擰了擰,但依舊殘存着雨水,還在不停往下掉,眼看都落在整齊擺放的鞋子上,往後退到門邊。
“算了。反正都淋濕了,常姐給你的資料沒濕就行。”他看了眼被程鶴斯看都沒看随意扔到玄關櫃子上的習題冊,抓過自己的外套說,“借我一把傘就行,我先回去。”
程鶴斯卻像沒聽見他的話,把脖子上的毛巾拿下來,單手往他頭發抓了幾把擦了擦,動作不粗暴,非常輕柔。
隔着毛巾,感覺被觸及到的皮膚發燙。
“你要這樣濕着出去麼。如果回去突然發燒導緻明天主唱不能唱歌,那我負擔會很重。”
程鶴斯拿出拖鞋給他,看到賀蓮猶豫的樣子,說,“先去洗個熱水澡吧。地闆髒就髒了,我一會兒再拖。”
賀蓮“哦”了一聲,比起現下莫名不自在的感受,“因為發燒唱不了歌”這個刺激對他更大,換了鞋後,程鶴斯拿了一套衣服出來放他懷裡,他這才乖乖往浴室走,身上滴的水珠在深色地闆上蜿蜒出一條不規則的曲線。
花灑淋下溫度适中的水,落在身上非常舒适,熱氣很快就彌漫上浴室的玻璃邊緣,變得模糊起來,視野也氤氲看不清一切。
他閉了閉眼睛仰頭讓熱水落在臉上,屏住呼吸片刻,複盤了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後,靜了靜心神,後滞的憤怒突然冒上心頭。
他還是對程鶴斯當時的行為無法作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需要親口去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