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思昭生出了一個很恐怖的念頭。
偷走他記憶的人,是陸無燼。
這個念頭讓他連打了兩個寒噤,他被偷走的那部分記憶,是消失的兩小時,莫名灼痛的嘴唇,還有唇瓣上尚未消失的血點……如果這些和陸無燼有關,那還有什麼與他無關?
這個男人本就可以穿牆入室,悄無聲息地出沒在他的床邊,如今還能偷走他的記憶,弄破他的嘴唇,楊思昭簡直不敢深想,這些日子,他究竟還有多少不知道的事?
簡直可怕。
簡直恐怖!
楊思昭坐在車裡,越想越害怕,下意識抱緊眠眠,又倏然反應過來,兩手夾住眠眠的腋窩,把他拎到自己的膝蓋上,和他面對着面,問他:“眠眠!你是不是小叛徒?”
眠眠聽不懂,左右晃了晃,然後軟趴趴地往楊思昭的胸口倒。
楊思昭又一次把他拎起來,小聲問:“告訴老師,你爸爸有沒有在老師不知道的情況下,偷偷來老師家?”
眠眠一激靈,倏然睜大眼睛。
他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然後栽進楊思昭的懷抱,委屈道:“爸爸不讓我說。”
楊思昭的心已經涼了半截。
他咬牙切齒地問:“爸爸說,如果眠眠告訴老師,他就會對眠眠做什麼?”
“爸爸要把眠眠變成一隻角的小羊。”
一提到這件事,眠眠更委屈了,淚眼婆娑,又要往楊思昭的懷裡鑽。
楊思昭自己都顧不過來,已經沒精力心疼小家夥了,他再一次拎起眠眠,告訴他:“沒關系,老師可以保證,爸爸絕對不會把眠眠變成獨角小羊,眠眠先告訴老師,爸爸到底來老師家裡做了什麼?”
眠眠想了想,“爸爸……”
他翻了個身,坐到楊思昭的身邊,然後側身抱住楊思昭的腰,說:“爸爸,這樣。”
楊思昭登時如五雷轟頂。
“什麼時候?”
眠眠歪頭想,“月亮婆婆打哈欠的時候。”
這是楊思昭每天睡覺前都會跟他說的話——很晚啦很晚啦,月亮婆婆打哈欠,眠眠要睡覺。
也就是說,在他們都睡着之後,陸無燼出現在他的卧室,他的床上,抱住他。
楊思昭幾近昏厥,“還、還有呢?”
眠眠又爬起來,撅起嘴巴,在楊思昭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什麼??!!!”
陸無燼親他的臉?
楊思昭感覺自己快從這個地球上蒸發了,他滿腦子都是陸無燼那件黑色大衣,在黑夜中爬上他的床,朝他靠近,如黑色藤蔓一樣往上攀行,纏繞他全身,将他緊緊包裹住。
這個陸無燼到底想幹什麼?
他苦思冥想,終于想出答案——
陸無燼一定是想吸他的精氣。
聊齋志異裡不都是這樣演的嗎?狐妖半夜爬上書生的床,勾引書生,吸□□氣。
一定是這樣,太可怕了。
難怪他最近總覺得精力不濟,心神俱疲,難怪大師讓他遠離對他沒有益處的妖……連齊妍她們都不敢靠近的陸無燼,他竟然毫無防備地幾次三番與之接近,實在是太愚蠢了。
“停車!”
楊思昭怒不可遏,“停車,回别墅。”
車子剛下潛山,立即掉頭回去。
陸無燼坐在書房裡,聽陳此安彙報審訊鬣狗的情況。
“您找到夫人的消息已經在妖界傳開了,許多惡妖聞訊趕來,想奪走夫人體内的化丹,畢竟……那是您的化丹,稀世之寶。”
陸無燼說:“在他四周多加幾層穹障,不管是上下班,還是去哪裡,都派人接送,盡量不要讓他單獨出行。”
“是。”
“還有什麼異樣?”
“因為您這次停留人間過久,殷刹似乎有了篡位之心,最近動作頻頻。”
妖将殷刹,陸無燼的副手。
三百年前他就是前妖王的副手,陸無燼踏過屍山血海成為妖王之後,殷刹迅速向他投誠,送他登上寶座。因畏懼陸無燼的威勢,三百年來未生事端。如今陸無燼尋妻心切,逗留人間,殷刹立即露出了真面目。
“等了三百年,終于耐不住了。”陸無燼坐在沙發上,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落下。
“先生,您想怎麼做?”
“在他身邊插個眼線,時刻關注——”話說到一半,書房的門就被人咣咣咣地敲響,帶着十二分的怒火。
陳此安一驚,立即去開門,門剛露出一條縫,就被楊思昭霍然推開。
“陸無燼!”
楊思昭怒氣沖沖,眠眠也配合着,攥起小拳頭,兇巴巴地龇起兩排小白牙。
陸無燼循聲望去。
楊思昭原本燃燒着熊熊怒火,恨不得沖上去和陸無燼厮打一番,可遠遠看到陸無燼那雙冷淡無波的眸子,火莫名熄了一半。
陸無燼似乎懶得問他的來由,隻是轉過頭,微微挑起眉梢,平靜地看着他。
陳此安見狀,抱起眠眠就走。
“媽媽,媽媽!”眠眠趴在陳此安的肩頭,伸出胳膊,徒勞地抓了抓。
書房隻剩下陸無燼和楊思昭兩個人。
“你的嘴是什麼回事?”楊思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