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死亡的審判，沉重而冰冷，引得衆人心頭一跳。

流浪者，這個詞在剛進入副本時就被反複提及，預示着接下來必然會發生與之相關聯的事件。

寶萊不期然想起在鐵門外看到的無數雙腳，它們徘徊于小區入口，時刻準備着什麼。

“兩個值班人員已經被限制行動，我來是為了提醒你們，盡快填補保安空缺……我就知道，這些肮髒的流浪者隻會帶來混亂！區長為什麼要把它們放出來，要我說就該讓它們一輩子待在垃圾場裡……”

說到後面，老人更多的是在抱怨，臉上的厭惡和憤恨就這麼大咧咧地露出來，讓人清晰知道它的态度。

它勒令幸存者：“為了保障業主的安全，你們必須積極尋找外來者的蹤迹。這關系到你們最終的考察結果！”

波浪卷左右看看，連總是多話的寶萊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隻好自己舉手，小心翼翼問：“請問外來者的特征是什麼？等找到外來者，我們應該怎麼做？”

老人陰恻恻地看了她一眼，似乎還在憤怒門崗的失職：“外來者就是外來者，還要我跟你解釋什麼是外來者嗎？”

波浪卷默默收回手。

“如果你們能發現外來者，可以找保安尋求幫助。總之，一個合格的物業團隊應當是專業而負責的，不可以影響業主的日常生活……”

老人的語速比初次見面時快多了，最後又強調了一遍不能給業主帶來麻煩後便匆匆離去。

聽起來是昨晚在門衛室值班的保安将流浪者放進小區了，衆人下意識讨論起來。

“昨晚，是黃毛在值班……”長臉男聲音發虛。

林梁唰的看向他，眉頭微皺。

瘦弱男适時提問：“值班要做什麼？”

都是已經聽過的内容，宋天臨還記着林梁昨晚的挑撥，她沒有加入對話，而是轉頭想和寶萊說些什麼，随即便看到對方緊随老人身後離開。

老人走得很快，長裙在空氣中劃出波紋，露出裙下竹竿似的數條腿。怪不得它走路都沒什麼起伏。

寶萊一路跟到1号樓，看老人蹦起來、在應答機上掃過腦袋後便鑽進了樓道。

這次單元門關得格外快，寶萊還沒看清裡面是什麼東西亮着紅燈，就被攔在門外。

她在原地思索片刻，還是放棄了用應答機叫門的想法。

不過出都出來了，寶萊打算去門衛室看看情況。

她轉身要走，身後的單元門忽然從裡面打開，伴随着如波紋般向外飛速擴散的嘶吼，兩個身影從黑暗中倉皇逃出。

“寶萊！”

應書星終于見到人類，眼中迸發出驚喜的光芒。

還沒跑幾步，她突兀地向後一個踉跄，像是被什麼東西扯住不讓離開。

應書星臉色微變，往旁邊看了眼，隻見同樣與她向外逃跑的長發女身後連接着一根暗紅血管，因為被拉扯而繃緊。

她下意識摸向自己身後，尾椎連接的地方，細膩柔軟的異樣觸感讓她從心底裡打了個寒顫。

“救命！救救我！”長發女慢一步沖到寶萊面前，尖叫着伸出手，卻見對方往後一跳，剛好避開。

女生雙手抱臂站在原地，冷靜地看着兩人：“你們怎麼會在這裡？你們還是人嗎？”

她好像完全看不出此時情況危急，仍在慢條斯理地詢問。

長發女的狀态看上去比平時更憔悴，眼下青黑，手背多了幾道血痕。

她感覺到身後的暗紅血管正在蓄力，随時會将兩人重新拉回黑暗，慌亂道：“我們當然是人！……我們、我們是坐一輛車進來的你忘了嗎？”

寶萊無動于衷：“哦？看來這是能讀取記憶的詭異。”

長發女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寶萊的意思。

寶萊的目光在兩人身後的暗紅血管上停留一瞬，最後落到兩人臉上。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忽然露出一抹笑來。

“當然，你們是鬼是人我也不在乎，”寶萊掏出剪刀，晃悠悠地勾在指尖，像是吊在二人面前的胡蘿蔔：“不如做個交易，看看你們能給我什麼？”

“……交易？”長發女一時沒反應過來。

應書星反應很快，或者說她更熟悉這種交換模式：“我可以告訴你昨晚發生了什麼，你把剪刀給我！”

“那是我應得的。”寶萊不松口：“想想，還有沒有什麼别的東西可以一起告訴我……這裡隻有一把剪刀。”

她這意思是要兩人競争。

終于理清寶萊的意思，長發女臉色變了，臉上閃過一目了然的惶恐和為難，隻蹦出一句：“我們不是同伴嗎？”

似乎對于幸存者來說，同為人類這一點足夠讓其交付信任、伸出援手。

寶萊挑眉，沒有反駁。畢竟要死的不是她。

“我有。”

應書星打斷了長發女的話，語調中夾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她時刻注意着身後血管的動靜，再不經意掃過長發女那茫然無措的表情。

初入副本時拿到的停車場須知……這是她的底牌之一。

“停車場的安全須知。”

應書星看也不看一旁長發女驟然發白的臉和難以置信的眼神，直直看向寶萊：“但我也有要求，出去之後我們要……”

她的聲音被忽如其來的動靜掩蓋。

兩人身後的血管沉寂地夠久了，在與寶萊交談的過程中似乎察覺到某些異常，它猛的往回一縮！

應書星尚且有準備，晃動踉跄後還是靠自己站住了。而長發女好像被針對了一樣，猝不及防被拉扯，險而又險地抓住門沿。

巨大的拉力從尾椎處傳來，幾乎是要将人骨活活抽出，長發女下半身甚至被拉扯得懸空起來，表情痛苦。

誰都能看出此時長發女才是詭異的首要目标。

“……我們合作。”

看到如此怪異的一幕，應書星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冷硬地補全了後半句話。

寶萊沒想到還真能詐出點什麼，她眯了眯眼，比着應書星的方向抛剪刀，卻在即将出手的那一瞬甩給了長發女。

也不管對方能不能接住，寶萊自覺仁至義盡了。

她放下書包，從裡面挑挑揀揀，翻出唯一可用的卡片。

這卡片嚴格來說是已死之人用的腳牌，上面有塑封，隻要角度找得好，也能用它破開血管。

應書星順着剪刀的抛物線轉頭，看到長發女驚喜地伸長手臂去夠地上的剪刀，口中不自覺念叨着“謝謝”“謝謝”之類的話。

“你……”

“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寶萊來到應書星身邊，頭也不擡地回話，她将卡片斜斜壓在血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