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隻有順應副本規律才能活下來,順應詭異的要求才有通關的機會。這個道理即便是到了末日後期也依然流行于幸存者之中。
見眼前人避之不及、十分排斥的反應,寶萊沒有感到被背叛的失望,而是豁然開朗。
她明白了!奇怪之處在于,那些被須知列為“不存在”的紅馬甲的表現——
太像人了。
就像活生生的人,見到了在規則中不該存在的“藍馬甲”。
大膽猜測,比如,紅馬甲也是人類。
按照順着這個思路考慮下去,小區内或許還存在着一個她們不知道的物業團隊,或許就存在于鏡像世界……
那她曾看到的小孩噴泉會和這些有關系嗎?
疑似吃人的業主和詭異老人在這裡充當着什麼角色?
寶萊越想越興奮,她捕捉到殘留的模糊記憶,似乎上輩子也曾來過這裡。這種微妙的熟悉感給了她極大的鼓勵。
藍馬甲是在雜物間裡找到的,而撿垃圾的工具也是鈴響之後在雜物間發現的,她有種預感,雜物間裡一定還有線索。
“來幫我一下?”
思考間隙,寶萊回到草坪,随手拎起鉗子,頭也沒回道。
她試圖去夾灌木叢角落裡的垃圾,但沒有幫助就顯得有些困難,她沒有回頭,自然也沒有發現林梁陰沉的臉。
後者走上前,因為被忽視而惱怒,放棄言語勸說,而是動起手來。
林梁将冰冷的鉗子壓在寶萊的右手臂上,不讓她動作,同時出聲威脅:“如果你不自己去找保安隊,那我親自把你押過去……我不會允許你将危險帶給其他人。”
細微的滋滋聲從鉗口中傳出。
林梁話說得公正無私,但比起擔心危險,他更想看到寶萊觸犯規則後的下場。
寶萊行事莽撞又有小心思,無法利用也不能久留,如果能借此機會把人趕走、還能獲得副本的額外信息,穩賺不賠。
面前女生像是被吓到,手臂微顫,她手裡的鉗子随之掉落下來——這一反應坐實了林梁認為其無能的看法。
宋天臨注意到尚在醞釀的矛盾,她急忙制止:“林梁!”
但奇怪的是,女生并沒有馬上撿起鉗子或言語服軟,而是愣了好一會才轉過身,用一種恍惚又冰冷的目光盯着林梁。
讓他想到手中的鉗,也是冰冷而無聲的。
寶萊不知何時收斂了笑容,此時的她比平日看上去多了幾分危險。
凝如實質的視線在林梁臉頰、嘴角處一一掃過。
林梁被女生的态度弄得有些惱火,他羞辱性地鉗起寶萊的衣領,走近幾步,想用自己的體型威懾對方。
“你看什麼?我說的有錯嗎?”他扯開嘴角:“在車上你就能動手傷人,誰還敢和你組隊?不如自覺點,把違反規則的懲罰展示給我們看。”
波浪卷皺眉,卻拉住了要沖上前的宋天臨。
在幾道或憤怒或審視的目光下,女生眼裡沒什麼情緒,她掃了眼四周,垃圾都打掃幹淨了。
于是她抖開麻袋,失去血色的右手在其中摸索着。
林梁終于意識到不對。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想要松開鉗子,面前的女生率先丢下麻袋。
寶萊倏忽擡手,動作快到讓人難以反應,她撞開阻擋在兩人之間的鐵鉗、明确而精準地掐住林梁的下颚。
力道之大,在男人下颚處掐出幾道血痕。
誰也沒想到女生會突然發難,更沒想到她左手竟也如此靈活、如此有力,竟讓一個成年男人都無法掙脫!
下一秒,寶萊将什麼東西蓋入林梁口中。
見狀不妙的宋天臨掙開波浪卷,等她趕來時,隻看到寶萊被林梁用力推開,險而又險地倒在灌木叢前。
她身後的帶刺枝條蠢蠢欲動。
而林梁,他神情扭曲,正瘋狂從嘴裡扒拉那些白色碎塊。
大部分粉末和碎塊從他嘴裡掉出來,但還有一部分黏在他的口腔和唇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陷入血肉中,密密麻麻的一片,光是肉眼看着就覺得頭皮發麻。
宋天臨猶豫了一下,想去扶起寶萊,又被側身躲開。
她這才發現,寶萊松開的右手手心也滿是白色碎塊。
怪異的、本以為無害的“垃圾”侵蝕着皮膚表層,使她手上也出現大大小小的凹坑。
寶萊不為所動地挑掉手心的碎塊,疼痛無法讓她動容,黑色眼眸閃過破碎的記憶。
她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屈起、張開,掌心的痛楚讓她無比确認此刻的真實。
她的手,還在。
那為什麼,她在那一瞬間感覺不到右手了?
林梁的鉗子恰好壓在她右手臂的麻筋,酸麻貫穿她感知的同時,上輩子的記憶也鋪天蓋地而來。
末日裡,失去性命的人比比皆是;為了逃出副本,寶萊僅僅付出一隻手臂的代價,已經足夠幸運了。
重來的好處大概是她又有了一個完整的身體吧。
“你……”宋天臨半天說不出話來,她再次為面前女生的不計後果感到心驚。
波浪卷慢半拍過來,看到兩敗俱傷的場景驚呼一聲:“你們這是,唉!都是同伴,為什麼要窩裡鬥啊……”
寶萊擡起頭,波浪卷被她那雙極黑的瞳孔吓一跳,沒營養的場面話頓時消了聲。
寶萊起身,慢吞吞走到林梁面前,平靜地接住對方眼中的仇恨。
“我的身體很重要,不要傷害我。”
明明是示弱的話,從寶萊口中說出卻顯得理所應當。她看上去是那麼遺憾又那麼為難,像是被逼得不得不這麼做一樣。
女生嘴角彎起,露出一抹虛僞的笑,漆黑眼眸中透着欣賞。
她在欣賞什麼?欣賞她一手造成的滿面狼藉嗎?
林梁大腦宕機,隻聽見對方一如當時捅傷男人時的語氣,語氣輕松道:“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我也不喜歡有人命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