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一醒!醒一醒!”幾聲女子柔聲呼喚,将知命一絲遊魂喚來,知命十分吃力的撐開眼皮,隻見眼前圍着兩個妙齡少女,二女皆紅裙翠袖金縷衣,樣貌不凡。其中一女子歡欣道:“孟姜,你看我說的法子好用吧!她醒了。”
旁邊一個小小丫鬟端了茶過來。那喚作孟姜的女子手鐶丁丁然,将知命半扶坐起來,“放心吧!這是你從前愛喝的,能解百毒。孟庸這回往裡面放了好多蜜呢!”站着的那名喚孟庸的女子笑了笑。
那杯子觸在唇邊,知命隻覺得那茶湯香氣襲人、甚是口渴,不覺之下竟一飲而盡。知命正要道謝,忽覺得詭異,“我不是剛才在救小乞丐嗎?然後暈倒送到了王宗堯家裡,這幾個人是誰?”
懷疑之間,隻一瞬,孟庸的臉竟發生變化,剛才還是粉琢玉砌的臉現在如幹涸的泥胎塑像一般,掉落蛤粉、朱砂諸般顔色,緊接着大地震動,目之所見之珠簾玉案、畫棟雕梁也開始粉成碎片細末,所有顆粒塵沙般化風而去。時空裡孟姜惋惜言語遠去:“她這次才是真的要醒了,可惜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才悠悠的轉醒過來,“好沉的一個夢!”知命歎氣着想。
這個時候身體才有了知覺,手指頭也能動了,但渾身散架一樣的疼。得,罪白遭了,還在宋代。
“有人嗎?”知命用盡了力氣吐出這三個字,聲音微弱如蠅。
一個伶俐的侍女飛奔過來,臉上還挂着淚,可不是翠萼嗎?
“我睡了多久?”
“知命,你醒了。你睡了6個時辰。”搶着回答的是希孟。
“王宗堯人呢?”
“他去前廳處理事了。”
“我這是怎麼了?”
“姑娘,你被下毒了。王官人怕手底下人不幹淨,請了旨讓我和秾芳姐過來照顧你。秾芳姐去煎藥了,藥馬上就好。官家聽說了也急的不得了,讓左司谏大人趕緊抓内賊,給防禦使大人一個交代。官人别急,防禦使大人這會兒也往這邊趕呢!”
翠萼靈巧,三言兩語的就把過程交代清楚了。哦!劇本果然精彩,主角光環能繞地球三圈,被投毒也沒死成。知命沒有再開口,查案自有那些古代人忙活,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養好身體,平躺着看着天棚,眼皮子沉的睜不開,慢慢開始捋這幾天的時間線。什麼時候被下的毒呢?她上次吃東西是王宗堯親自端來的粥,可能性不大。上上次是和希孟在茶館随意點的飲品和果子。無冤無仇且她随機找的館子可能性更低。哎!頭好疼啊!迷迷糊糊的又昏睡了過去,夢中依稀的被喂了藥水、擦拭了身體。又過了很久,好像睡夢中有一個人輕輕撫摸了自己的臉,是那個久未露面的父親嗎?
再後來聽到房間外面有吵吵嚷嚷的聲音。隻字片語中似乎是一個男人在對另一個男人發很大的火,另一個男人信誓旦旦的賠笑。
是了,那個甩手掌櫃父親總算盡到了一點責任,知道來興師問罪了。即使是一個不上台面的女兒,也是親生骨肉。
幾天之後,知命身體在秾芳和翠萼的照料下大好了,希孟還算有良心,等到秾芳和翠萼都到齊了,他才放心的回圖畫院領罰。王黼不知是真有錢還是心有愧疚?補品像流水一樣送過來,把房間裡堆成小山。知道的是她中毒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坐月子。王宗堯那個家夥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幾天都不見人影。
算下來已經在這裡至少呆了6、7天了,能動了就趕緊撤,她并不想追究責任,對于她來說,當個埋頭沙土的鴕鳥才是萬全之策。還是那個原則:不參與曆史,不攪混水,少說話,不出錯,混吃等死,現在再加一條:不住到别人家裡。
看着鏡子裡自己蠟黃憔悴的仿佛要随時哏屁的臉,知命想了想說:“秾芳,你去給父親大人捎個口信,我不想回圖畫院住,讓他想個辦法。”
“官人放心,主君早就安排好了,城外宜春苑附近有一處宅子是主君的私宅,有溫泉水接引,對姑娘的身體好,大娘子那邊也是不知道的,幾天前主君已經命人打掃幹淨,申時會有人過來接。主君事務繁忙說過些天去别院看您。”秾芳利落的收拾着東西邊回複道。
算這老頭有心,省得自己費口舌了。
王黻和王宗堯都被官家叫到宮裡問罪去了,她盡管也有點奇怪自己一個庶女都算不上的人物也能讓官家這麼挂懷?還真是受寵若驚。不過這下子正好可以不告而别,不用硬社交了。
想一想,不告而别多少有點不合适,王宗堯雖然有時候像牛皮膏藥,但也确實盡心救她,下人們照料的甚是周到,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她吩咐翠萼研墨提筆給王宗堯留了一封信,嗯~字寫得真好看,她從前臨習的是元代松雪道人趙孟頫的楷書、行書,遒媚、秀逸。是這個時代的人都沒有見過的字體。很早時候徽宗見了就狠誇過,還順便指點她幾次,多少也算是徽宗親傳,她也曾經試着模仿過瘦金體,難度很大,畫了框架寫不出神韻,聽說梁公公模仿的惟妙惟肖,那個總是樂呵呵的親切的大内總管。知命滿意的吹了吹未幹的墨迹,将信放在案頭擺好用鎮尺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