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在眼眶裡打轉，郁圓在模糊中看見他向她走來，在離他僅有一息之隔的距離停下。

下一刻臉被捧住，手腕一緊，他拉開了自己按在眼皮上的手。她視野之内所及的光線被擋住，鼻尖被他身上雪松夾雜着煙草的味道浸染，一動不敢動。

“怎麼回事兒？”

“眼睛進沙子了？”

他拇指正在她眼下用着力，郁圓感覺下一刻他得朝她吹氣。

“别吹。”郁圓急了，去抓他那隻手，“我隐形眼鏡滑片了。”

季來之捧着她臉仔細端詳了下，看清她眼裡景象。

“往左下看。”他指揮她。

她聽了他話，那片薄薄的凝膠終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擡起頭眨了眨眼，确認眼中異物感消失，才長舒了口氣，但眼睛此刻紅得跟兔子似的。

不止如此鼻尖也在泛紅，眼角落淚，映着光，無助又狼狽。

這個角度剛好看見他下巴淡淡的一道血線，郁圓盯着那一點擡起手碰了碰輕聲問：“這兒怎麼了？”

“刮胡子沒控制好力道。”他往後縮了下，解釋。

“真蠢。”

被罵了還笑，他的手離開前還用拇指幫她擦拭掉臉龐上的淚水，那聲音可真溫柔，跟哄小孩兒似的，“别哭。”

因為不習慣他這樣的口吻，郁圓有點不自在地偏過頭，自己用手背将臉上的淚痕抹掉。

“你怎麼在這兒？”前面這事兒讓她失了先機，郁圓選擇先發制人掌握話語權。

他也挺奇怪，偏頭目光落在她身上，“我也想問你怎麼在這兒？”

“我住這幢。”

“我也住這兒。”

郁圓心中懷疑，哪能這麼巧。

“你是不是故意跟我搬一塊兒。”她抱着肘好整以暇地打量他，一臉看透了他的表情。

“我确實是今天搬來，但不是你想的那樣，給你看租房合同？”他說罷就要掏手機，從聊天記錄裡找證據以證清白。

郁圓心裡動搖，非要眼見為實。

等了幾分鐘，他還真找出來個租房合同，連帶着跟中介的消息記錄完完全全證明他不是别有目的。

她接過手機仔細看，憑借這幾年租房經驗，他話裡的可信度直線上升，同時開始心虛自己的行為和态度。

季來之看着眼前的女人捧着手機，屏幕的光将她臉上的表情暴露的徹徹底底，一時間變了又變，從狐疑到疑惑，再到不敢置信，最後接受現實。

他垂眼掩下眼中的情緒，勾起了唇。

上鈎了。

郁圓穩着聲音，雖然在合同裡已經看清了他住的門牌号，還是不敢相信能這麼巧，“可是我記得中介說了我隔壁不是有人住嗎？”

“你看見了？”

“沒有。”郁圓想了想，搖頭。

季來之一臉“那不就好了”看着她，從她手裡抽走自己的手機，往兜裡一塞，側着頭問她：“還在這兒吹風嗎？”

“上去了？”

“......”

跟在他身後走上樓，感應燈跟着他們倆的腳步一層層亮起來。直到兩人走到同一層停下來，郁圓依舊覺得這事兒不太對勁，掏鑰匙開鎖的時候偷偷看了眼身後的男人。

他似乎真的不大在意，沒再說話，掏出鑰匙開鎖，拉開門。這讓郁圓心裡不知怎麼有點不舒服，可又說不上來是哪不對，總感覺發現跟前任住在對門不該是這個态度。

所以在他準備拉着門把手關門那刻，郁圓就站在那兒叫住他，“黑名單。”

“手機給你，你自己來怎麼樣？”

聽到這句話，對面男人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頓，旋即轉身，目光深深地落在她身上。下一秒，他邁開步子，徑直朝她走了過去。

他的情緒藏在幽深的瞳孔裡，看不清裡頭究竟蘊含了什麼意味。

看見他走到了她面前，停下，低頭看她，唇角微微抿了抿，開口向她求證：“你剛剛說什麼？”

郁圓也沒解釋，解鎖手機，調到跟他的聊天框，遞給他手機。她擡眸看他，眼角彎起弧度，瞳孔裡透着點狡黠的意味。

......

-

回房後，郁圓洗好澡清清爽爽開始工作，站在今天新買的波席當升降桌前，上面擺着筆記本，一面查資料一面手機開了語言跟曹文康和盧新柔兩人視頻。

視頻持續了将近三個小時，挂斷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她合上電腦，坐在沙發上，摁了摁發酸的眼。

習慣了印君的存在，突然一個人有些不習慣。郁圓覺得太安靜，安靜的讓人會有精力想些有的沒的，幹脆打開電視機随便找了個本片子放着聲音，以此放松一下因為高度思考後還緊繃的神經。

電視機裡放得是一本經典老片，她看了很多遍，熟到下一句台詞是什麼都能跟着說出來。很沒意義的一次觀影，但她又不想打開電腦繼續工作，也不想刷手機，就這麼撐着腦袋繼續看。

這時門外響起叩門聲，郁圓瞟了眼挂鐘時間。

當門口再次響起敲門聲，郁圓摁了兩三下才将點播暫停，從沙發上起身，走到門邊，從貓眼裡瞧了眼，動作陡然滞了一下，但還是摁下門把手開門。

白熾燈下，季來之就這麼站在門口，嗓音低沉，像籠了層霧，“抱歉，可以借用一下你家浴室洗個澡嗎？”

郁圓在他臉上可看不出什麼歉意。

“怎麼了？”

“浴室熱水器壞了。”

她不動身，僅開一半門，“那你定個酒店住一晚不也一樣？”

“我住酒店身上會長疹子。”他面露羞赧。

郁圓臉上露出狐疑的神色，“你之前怎麼沒這毛病？”

“之前？”季來之意識到她在說在麗江時那個民宿，“裡面用的大多是我自己添置的。”

郁圓覺得他還挺嬌氣，站在門口沒有讓他進去的意思，一時看着他陷入了沉默。

沉寂片刻，直到感應燈熄滅，郁圓皺着眉揮了揮手，燈又亮起來。

“你在怕什麼？”季來之問了句話，沒等她回答先替她開了口，“怕你自己看見我洗完澡控制不住自己？”

這話簡直.騷.斷腿。

“我？”她尾音上揚，滿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