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晚安,傻不傻的。
郁圓此刻表現的實在與曹文康心中對她那個形象大相徑庭,有些刻意的柔軟。他好奇得不行,探頭探腦問郁圓:“男朋友?”
郁圓聞言一愣,沒應他話,似乎沒太明白他從哪兒得出的結論,眼神裡透出幾分疑惑。
盧新柔這會兒不遲鈍了,一臉看透,淡定地喝了口水說:“她沒男朋友。”
見他那副刨根問底的架勢,郁圓心裡倒沒發怵。但轉頭看見盧新柔一副意味深長的面孔,總感覺她似乎猜着些什麼,心下慌亂。
遇到這種事閃人準沒錯,丢下一句“我去結賬”,郁圓拎着包逃離現場。
“哦哦,那是......”
見曹文康轉過頭要接着問自己,盧新柔反擊:“你想追可以追。”
一句話直接給曹文康幹懵了,随後她就看見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臉上迅速飛起兩片紅霞,扭扭捏捏地推脫:“我有喜歡的人的。”
盧新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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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那句晚安,電話被挂斷,空蕩的房間内再次陷入寂靜。
門外适時響起叩門聲,門外響起管家邱叔的聲音。
“來之,季總回來了,可以開飯了。”
季來之淡淡應了聲,“知道了。”
......
季家夫妻共育有兄弟二人,大兒子季來之著名作者,小兒子在讀商科意在繼承大業。
餐桌上均已就位,留了一個座位出來,在等他。季來之拉開椅子坐下,身旁是他弟季睿才,正對面是他媽萬佳。而一家之主季文石坐在主位上,正皺着眉看手裡的平闆,一臉陰沉。
不用想也知道,今天這餐估計吃不好。
四個人桌上八菜一湯,一如既往的鋪張浪費。
季文石動筷之前不許有人動筷,這是家中規定。
但季來之今天本來就是來找事兒的,他直接忽略掉他爸的視線警告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牛腩往唇邊送去。
萬佳在他對面瘋狂給他使眼色,但季來之直接忽略。
季文石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挑脅般得吃完了小半碗飯,一股怒火直沖腦門,猛地一拍桌子,杯子裡的水被震得差點灑出,指着他腦袋罵:“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其餘人吓得都怔了一下,大氣不敢出。
見季來之毫無悔改之心依舊自顧自的夾菜吃飯,季文石氣得抄起手邊那雙筷子朝他那張讨厭的臉上砸,筷子丢出去了那就勺子叉子,噼裡啪啦的。
季來之沒躲,讓他砸個夠。
一場狂風暴雨襲過,他脾氣發洩完,終于停歇。
季來之擡起頭就看着萬佳慢慢捂住嘴大顆大顆淚往下砸,一根手指着他。還是身旁的季睿才先反應過來遞給他紙巾。
後知後覺地摸了摸下巴,一團粘膩濕熱。
他接過紙巾簡單處理了下,作為這個家裡最正常那個人接着把最後兩口飯吃完。
他吃完後擦了擦嘴,冷冷睨着他這位人前好父親,“是你讓我回來吃飯,不讓我吃飯的也是你。”
“擺什麼臉色呢?”
季文石把平闆砸在他面前,屏幕上正是他新書的宣傳界面。他那雙渾濁的眼睛愈發鋒利,似乎想把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撕碎。
他拍着桌面問季來之。
“你看看你現在都在寫什麼東西?”
“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寫了那麼多文章把腦子寫傻了?”
“好不容易給你鋪的一條陽關道,你自己為什麼非要去作踐自己?”
......
他給季來之下最後通牒,“撤銷你新書的宣傳,就到這裡。老老實實給我回去寫文章,别搞那些亂七八糟的,明白?”
“不明白不願意。”季來之看了眼屏幕,對上他爸尖銳的視線,始終語調平緩,“你能怎麼辦?”
“你一個行商的手還能伸到文學這塊兒來?”
“你要是想把你兒子毀了,也行。”他說到最後語氣漸冷,往後一靠,擡手示意他‘請便’。
“我沒什麼問題。”
他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在季文石眼裡就是找打。季文石氣急,起身直奔轉角口立着的桶具,抽出桶中的高爾夫球杆,擡手就要往季來之身上砸。
“孽障!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東西......人家養條狗這麼多年都喂熟了。”
季文石一杆子下去,起初季來之因為下意識規避,偏身躲開了第一杆。但第二杆直直打在了他背上,疼的他發出了一聲悶哼。
季來之扶着餐桌邊緣,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季文石的眼神裡隻有陰森森的冷意和恨意。他對他這位父親曾經兒時的孺慕之情早就被季文石本人扼殺在他年幼時期,如今隻剩下疲憊和厭煩。
萬佳本坐着躊躇不前,一看見季文石抽了球杆就知道他要動真格了,也不管因為起身太急崴了的腳,跌跌撞撞跑過去抓住球杆攔了下來。
可力量太小,被季文石一個甩手直接帶了一下,失去重心,跌在地上。
那一刻亂極了。
季睿才看見父親暴怒之後,結果就是母親跌倒在地,哥哥被打傷,他閉着眼崩潰大叫:“爸,别打了!别打了!”
“哥哥為了你一句話去讀了文學,我因為你一句話被迫學習怎麼去當個管理者,為了接你的班。”
“我們都做到了,你還在不滿什麼啊!”
戰火線直接拉到小兒子那。
“你......你也是個白眼狼!”季文石用球杆指着他罵,胸口因為生氣而劇烈起伏。
季睿才一臉挫敗,眼神空洞,失去生機般地站在餐桌前問他:“為什麼我們不可以安安靜靜.坐下來一起吃頓飯呢爸爸?”
那一刻,在偌大的餐廳裡,季文石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不解或痛恨。他在站中央,在場的其他人似乎都在他的對立面,妻子也好兒子也罷。
眼前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空氣中浮動的塵埃在頭頂水晶燈切面的折射光下清晰可見,緩緩浮動在這群沉默的人群之間。
萬佳才反應過來,小心翼翼扯了扯他手裡的球杆。
這一扯居然扯下來了,她趕緊抱着球杆離開,把東西塞給邱叔,說是随便丢哪都可以。
場面暫時緩和下來,卻是誰也吃不進這頓飯了。
萬佳帶着季來之在沙發簡單處理了下傷口,季文石将季睿才叫進了書房。
萬佳看着傷口鼻頭一酸,勸他:“你跟他服個軟吧。”
“服軟,然後呢?繼續這樣的生活?”季來之偏了偏頭,避開她手裡的碘酒棉簽語氣很冷,“您願意服軟是您的事情,不要要求我們跟您一樣。”
他用的是“您”,萬佳被這個字眼刺痛到,之後沒再說話。或者說,季來之從小到大,她都沒能找到一個平衡點能夠跟他溝通,能夠幫助他跟他父親溝通。
她是個失職的母親。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萬佳想起來了,是發現季文石出軌那時候起,她一心撲在丈夫身上挽留他,再自私一點說是她太想繼續擁有季太太這個身份了。一次次的妥協和無視,讓自己的孩子們在父親的壓迫下跌跌撞撞長大。
處理完傷口後,萬佳魂不守舍的回了房,留下季來之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他看了眼客廳的落地鐘,剛好七點。
還來得及趕晚上那班飛機,季來之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隔着門通知他爸。
“我之後都會在上海,如果不是特地找我來給你當沙包别聯系我。”
下一瞬不知道什麼東西砸在門上,一聲脆響,碎了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