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季來之強烈激動的情緒,郁圓平靜的出奇,腦子裡某些尖銳的想法愈發強烈,說話的語氣帶着幾分漠然和不耐。
“你沒事吧?”
“你真的有那麼喜歡我嗎?不是上頭了?”
“還是舍不得你的初戀有始無終?”
一連問了他三個問題,比起答案更像是在追責。
砸得他一身傲骨粉碎,全身上下沒一處完好。
他心裡惴惴地疼,不可思議地在想。
她竟是這樣想的?
季來之腦子裡的線即将崩斷,理智在失控的邊緣不斷拉扯。他松開那雙太過用力把她皮膚掐出紅痕的手,移開視線落在不知名的一側。
像是不甘心再追問,說到最後越來越委屈,聲音也愈發得大。
“那你呢?”
“你真的喜歡我嗎?”
“你難道不是把我當作彌補你遺憾的工具嗎?”
郁圓聽到“工具”這兩字,腦子嗡了一下。
她的初衷确實不夠純粹,但她沒有這麼想過。最初是因此被吸引住,但看着他在慢慢變好,更趨向于幸福這個詞的時候,她是為他而高興的。
你看,他變了,變得愛說話愛笑了。
至少這一個月她帶給了他一份愛意,一次敞開心扉的機會,一次值得兩人回憶的戀愛體驗。
郁圓覺得很公平,她也得到了相應的回禮。
可是他還在說,“還要我說得更清楚一點嗎?”
“我隻不過是你一個月裡的調味劑罷了。”
話趕話就這麼一股腦全說了出來,真的摻雜着假的。
有時候就是這樣,越是了解那個人,說狠話的時候才會刀刀緻命。
郁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此時的沉默像一種别樣的淩遲在折磨季來之。他幾乎快要在這樣的氛圍中溺斃,心裡有個聲音極力在勸告他。
離開吧别吵了,再吵就不體面了。
他也聽從了這個聲音逃避似的大步走向門口,漸漸融進無盡的黑暗裡。
頭頂的燈光昏黃,不甚明亮,像是兩個世界的交會線,把兩人一冷一熱的隔開。
而郁圓緊握着拳頭,渾身顫抖,死死咬着唇不肯出聲。
那些刺人的話她腦子裡有很多,此刻全堵在胸口,張嘴就能把他罵的狗血淋頭。
但她知道她要是說出來,一定會把季來之傷得不輕。那根刺會在他心裡很久,而他外表冷漠的殼子真的很難打開再讓人去把那根刺拔掉。
這件事根本說不清楚有誰不對,又有誰是對的。
對于郁圓來說她在這個約定裡她做到了戀人該做的,這對而言至此之前都是一段值得回憶留戀的戀情。但對季來之可能不是,他想打破這個約定。
他給出了誘人的條件,他可以妥協。可是這樣的決定真的是正确的嗎?
他真的可以保證他不會後悔嗎?
就算他能保證,郁圓也做不到對他承諾未來。回去之後,職業上的未定數和龐大且需要經營的社交圈,她需要在複雜的人際關系中逢場作戲、左右逢源、權衡人情。她不能保證他會喜歡這樣一個不得不精明世故的郁圓。
但她想把剩餘的時光過好而不是整日在争吵冷戰中。
盡管心裡很煩悶,郁圓也很厭煩這樣脫離掌控的發展情況,但想起種種還是心軟,在他快要走出門的那一刻說出挽留的話。
“季來之你現在如果走出這門,我們就真的結束了。”
他腳頓在原地,全身僵直。
他不想結束。
其實說出口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
但是他自己說出的話做出的行為一步步把他們倆推到了危險的懸崖。
他回過頭去看她,眼底疲憊極了,語氣裡是淡淡的哀求和憂傷。
“我們都稍微冷靜一下好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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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暫時握手言和,他回去工作,她沒心情去外面玩找事情打發時間。
晚上罕見的沒有一起吃飯,郁圓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想撞上去給自己找不痛快,吃完飯後一個人去外面散步順帶在附近市場買了些水果。
出市場大門的時候,外面又下起了雨,這段時間總是下雨,讓人心生厭煩。
她擡手試探,雨絲細密,不是很大。出門的時候嫌麻煩沒帶傘,她就把帽子往腦袋上一罩,走入雨中。
将要走到民宿門口的時候,她遠遠就看見一個男人的身影,靠在門框邊低頭玩手機。
她走近,季來之擡眼睨了她一下,見她臉上挂着水珠,發絲亂糟糟黏在臉上,主動接過她手裡的水果。手裡一點也不留情面把她帽子扯了,将她臉頰的發絲全捋到腦後,露出那張讨厭又無辜的臉。
他的話變少,“回家。”
郁圓一路跟在他後面,看着他拖鞋踢踏,褲腿似乎還有點泥點子。
那個傍晚,濕熱潮氣被門窗阻擋,天氣陰沉給整個城市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憂傷。
生活好像一卷磨損的錄像帶,在進門那一刻倒帶回最初的模樣。
房内木制的牆壁微微褪色氧化,頭頂的燈光暖黃一團。他們兩人一句話也不說,仿佛在上演着一場默劇。穿着地攤上五十塊錢兩條的棉質短袖,坐在純白的被子上壓出層層褶皺。
郁圓帶着耳機靠在床頭看往期的一些辯論視頻,季來之将她買來的水果洗淨放在盤子裡端出來。
她在水果市場買了點葡萄,老闆說這種葡萄叫手指葡萄,可郁圓怎麼看都跟普通葡萄無異。
這種葡萄的皮有點難剝,但季來之很耐心坐在她身邊,一點一點把藍紫色的皮清理幹淨,修長的手指上淌着光亮的甜膩汁水。
他捏着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飽滿果肉送到她唇邊。
看着她不斷鼓起和咀嚼的腮幫子和水光潋滟的櫻唇入了迷。
似乎很好吃的樣子。
季來之嘗了一個感覺有點澀,不是很好吃。
下一刻,他捏着她的後頸咬住了那個濕潤的唇瓣。
淺嘗辄止後,他舔了舔唇,瑩潤香甜。
還是她比較好吃。
郁圓被他的動作勾到,眼皮挑了下,幹脆放任自己去遺忘掉那些煩心事主動回應他。
兩個人相互擁着,一下一下的啄着吻着,感受着對方壓抑的愛意,少了份激.情多了份缱倦。
做可比說容易多了。
在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之前郁圓先反應過來,拿着衣物洗澡去了。
季來之往後一仰,長舒了口氣,坐在那緩了緩。随後起身抽了兩張濕紙巾慢條斯理地站在書桌前,一根根擦拭着他的手指。
浴室傳來水聲,他面前是她大剌剌放在桌面上的身份證。應該是她上學的時候拍的,那麼青澀的模樣是季來之不曾見過的過往。
眼底的感情一絲絲褪去,盯着它看了将近十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