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踮着腳步将窗戶關了起來,隔絕了屋外的白噪音,又輕手輕腳地向書桌靠近。
她沒急着滅燈,而是就着微弱溫暖的燈光站在書桌旁看了一會。
洛雨将棕黃的長發披散了下來,額前垂落了一些,随着她的呼吸起落。
淩依兒伸出了手,想要幫她将那些碎發撩開,卻在觸及的前一瞬調轉了方向。
她看見書桌的左下角。洛雨的左手邊壓着什麼。
她又繞到了那裡。
她不敢将那個本子抽出來,怕驚擾對方,隻能拿開上面的鋼筆,就這這個角度看了起來。
好在洛雨水壓着的是本子的右邊,空白的半邊,她還能掀起紙張,去看前面的内容。
本子上記錄着諸如精靈可以操控森林之力,匹諾曹的鼻子可以變出長之類的話,似乎是關于異端相信的彙總,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各個世界的設定。不過她做了個篩選。
有點像那些記錄着新奇事的小孩呢。
她注意到又一條,被她單獨放到了一頁——
天使和惡魔可以扭轉世界。
上帝與神明在其上。
兩條似乎并不是同一時間寫的。
另外她還注意到一條——
占星師可以預言未來。
區别于其他的是,她将“占星師”三個字打了個圈,并在旁邊标注了問号。
淩依兒用手指輕輕按了一下,未幹涸的墨水在她的指尖留下了墨迹。
她心下一驚。
伊甸園的占星師——是011放下的系統切片!
她盯着手裡的墨迹看了許久,剛要将捏着紙張的手放下,卻對上了不知道何時醒來的洛雨的目光。
洛雨還趴在桌面上,眼神中似乎還殘留些朦胧的睡意,她看着她,沒說話。
淩依兒淡定低語道:“我聽江妍說了失蹤的事。”
“嗯。”
“能和我說說嗎?”淩依兒頓了頓,“你信我嗎?”
在開口前,她早已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甚至笃定對方一定會回絕自己——畢竟在洛雨眼中,自己或許仍屬于身份未明的那類人。但這樣一來,她或許就能避開質問,回到房間,而不必為先前貿然闖入的不當舉動辯解。
然而,接下來卻是好一陣沉默。
油燈已經燃盡了,她的臉埋在陰影裡,看不真切。
淩依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就要開口。就在這時,洛雨深吸了一口氣——
“其實不是失蹤,是滅亡...抑或是一種另類的控制。”
她把她拉到一旁的軟沙發上,示意她坐下。
響指輕叩,空氣中便開始漂浮起照明的光點。
淩依兒看着這些光點,沒說話。這讓她再一次确認,面前的異端很危險。
“你似乎...并不意外。”她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書,做到了她身邊。
淩依兒回過神來:“這裡的人似乎...有一些異能,就跟我那個世界裡的那個會說話的魔鏡一樣。”
“嗯,但這不是我的能力。”洛雨看向她,“是我偷來的。”
她将那本書打開——那似乎是她的旅行日志。
她對最初的經曆記憶模糊,隻有漆黑的一團亂線和偶然閃過的光。知道她被擠入一個空間,就這樣,旅行者在一次次輪回中終于意識到了問題,她找到方法脫離了世界,又回到了數據流中。但這次,她看得更清楚一些了,四周都是周而複始的畫面。
淩依兒看到兩個像素小人面面相觑,最後,右邊的那個撿起了蘑菇,放入左邊那個的籮筐裡。
這是世界0崩壞的導火索嗎?淩依兒暗道。
在那之後,洛雨便試圖弄清楚她是什麼——僅此而已。
她在旅途中發現自己可以将其他角色變為同類,她很樂意這麼做,她覺得隻有這樣,那些人才算是活着。
正因如此,同類的滅亡才會讓她覺得恐懼。
是害怕孤獨嗎?淩依兒想到。又或者...是害怕那一天,自己也會被那未知變成那樣,但...
她對之中的叙述很簡短,淩依兒捕捉到一個令她十分驚訝的信息——異端[洛雨]不屬于任何一個世界,她是野生的。
修正[異端]洛雨,就是消滅她。
淩依兒看着越來越清晰精緻的畫面,直到她翻到最後一面——一個衣着禮服的公主,和一個浮誇的魔術師。
是她和013。
天邊泛起魚肚白,第一道晨光洩了進來。她這才發現空氣中的光點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洛雨歪倒在一旁,靠着沙發的扶手睡着了。
淩依兒将那本畫冊放了回去,坐在一旁盯着熟睡了洛雨看。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混蛋,面前的異端傻得可憐。
為什麼同她說這些?也是因為孤獨嗎?
可她的目的...正是将所有複原到原來的樣子啊...那個你所害怕的世界。
淩依兒微歎了口氣,為身旁的人蓋上了毛毯。或許是因為看了一夜的畫冊,她四肢有些僵硬,順勢歪倒在了沙發的靈異端。
她盯着窗戶外她曾看過無數次的黎明,四周靜寂得她能清晰感受到洛雨呼吸的幅度——
【待機。】
【好的。】
太陽照常升起,而夜幕的降臨開始進入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