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遇見一個朋友,她告訴我不是所以地方都有顔色。或許,我适合去那裡生活。”
伊爾笑了起來,覺得這樣安慰人的話有些怪誕又意外真誠動人:“比如...你或許原本是生活在海底的美人魚,”她回憶起在深海的發生的一切,“那裡所有顔色都被海水洗淨了。又比如...”
在龍身邊。龍會吞噬所有色彩。
想到這,她頓了頓,忽然從某處湧上一股熟悉的詭異,她說不清。
她下意識摸向自己的頸後,才驚覺,這種熟悉感來自哪裡。
是對主腦監視的抗拒與...恐懼。
回過神來,她發現女孩正用她灰色的虹膜端詳着她。視線撞上的一瞬,女孩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想知道我為什麼又看得見顔色了嗎?”
還未等伊爾應聲,女孩就揭開了謎底:“是一位和你一樣厲害的法師。她指尖一揮,我就看見了顔色。我很感激她。”
“唔...”伊爾有些恍惚。
“那你第一次看見的顔色,是什麼顔色?”她順着女孩的話,問道。
女孩似乎有些茫然,又像是在努力回憶着什麼,随即,她輕輕一笑:“其實是黑白色。”
-
她們到達聖馬羅的時候,城内似乎正舉行着什麼盛大的活動。
到處飄揚的彩帶,一簇簇鮮花,熱鬧的集市。
當然,還有到處遊走的小精靈們。她們似乎也很是興奮,這像是個人與精靈共同歡慶的節日。
她們攔了個同樣城外風塵仆仆趕來的人,才得知。原來在聖馬羅,精靈的存在與力量并不隻是存在于傳說中的事物,聖馬羅的居民們相信創世者的存在,亦渴望得到精靈的祝福。
于是就有了花祭。
花祭,是一場與自然精靈共舞的盛典。它始于冬日最後一捧雪的消融,終于春日最後一朵花的凋零。人們以鮮花為媒介,向自然精靈表達敬意與友好,祈求風調雨順、五谷豐登。風之精靈裹上香甜舞蹈,花之精靈在花祭中蘇醒,在每一朵花蕊中留下痕迹,讓花朵更嬌豔欲滴。
除此之外,在花祭末,人們還會在城堡中的祭壇處舉辦一場賽事,形式每年由陛下決定,勝利者被允許在祭壇向創世者獻上花束。
不過,今年似乎格外特殊——因為龍的蘇醒。
陛下承諾,在本次賽事中勝出的人,可以獲得千年前,法師留下的權杖。
消息一經流出,便引起了極大轟動。甚至有不少人都從各地趕來聖馬羅,參加今年的“屠龍”賽事——毫無疑問,陛下是在借此機會,篩選“法師”。
“藏好了?”伊爾看向洛雨,緊張道。
這位陛下似乎有不少“好東西”。
洛雨點了點頭,十分自然地将手繞過她的頭發,貼在了她的後頸處:“放心吧。要參加嗎?”她示意了一下賽事公告,問道。
“嗯。”自然是要參加的。畢竟“法師的權杖”,聽上去像是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大概率會産生一定的威脅,而且——
【現在公布支線:請拿到“法師的權杖”,屠龍。】
伊爾一陣無語。應該不是她的錯覺,從進入這個世界開始,系統——或者是主腦,就突然冒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功能。比如這個支線。
支線沒達成的後果是什麼,她暫時還不敢冒險嘗試。
反正拿到權杖也不一定就要馬上屠龍,先拿到再說。
“嘶。”伊爾縮了縮脖子。
她忽然感覺到覆在後頸的手不小心觸碰到了危險的地方,電流從那直沖向她的後腦,帶起一陣酥麻。
伊爾下意識用手背拍開了她的手。
緊接着...她就對上了洛雨驚慌錯愕的目光。
這麼敏感?
她猛地回憶起系統的診斷。
“呃...”她斟酌着語氣,“别碰那...癢。”
對方垂下了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是不讓你摸...”伊爾有些頭疼了,“是...你用力揉的話,我會不舒服...”
她牽起洛雨的手,向她的脖頸探去,在電流的源頭地方停了下來——那是芯片植入的地方,她猛地意識到。
她從前好像從沒這麼清晰地認識到。
“就是...這裡。”伊爾喃喃道,“你不要揉...”
洛雨冰涼的手指又摩挲了兩下:“這樣呢?”
“可以...”
洛雨笑了起來。
身後忽然傳來突兀委婉的提醒,伊爾驚覺她們方才竟就這麼旁若無人地交流了許久,臉噌地就熱了起來。
槡将視線挪向别處,而江妍的眼神在她們隻見輪轉,輕笑了聲:“參加屠龍賽的話,要先去殿前報名哦。”
伊爾拿着參賽的憑證有些出神。
“‘向陛下證明有感知精靈的能力’?果然是在尋找能屠龍的‘法師’吧。”槡抱起雙臂,道。
“不過,大多數人其實隻會把它當作娛樂呢。”江妍解釋道,“像今年這類主題...魔術師就會有很大優勢啦。”
洛雨看着伊爾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道:“怎麼了?”
“嗯...我隻是覺得...”
這場比賽怎麼看怎麼像專門為她定制的。比賽規則,以及那個權杖。
但有些世界裡的故事鍊本身就缺乏邏輯,她完全可以歸因于這是系統為她布置的“陷阱”。
但她還是很在意,若權杖和規則都是那位陛下設定的,那她的目的是什麼呢?按理說,萊昂騎士他們已經見過自己了,又有什麼必要将這份見面禮以這種形式呈現在她面前?
“還要參加嗎?”似乎看出了她的顧慮,洛雨道。
“當然要參加。”伊爾挑起一邊眉,看向三人,“不過,不是我去參加。”
【警告!“屠龍”賽事是拿到法師權杖的關鍵劇情,若角色伊爾不參加,将會造成故事線偏離。若檢測到您偏離主線,系統将會采取強制手段...】
【我不參加又不代表我拿不到權杖。我面前這三位哪個看不到精靈?有什麼問題?】
【...】
-
“你叫嘩嘩?我認識一個朋友她叫呼呼,你認識她嗎?”女孩用指尖輕拂過精靈的臉側,一手撐着腦袋,逗弄着桌上的風精靈。
“為什麼選擇讓江妍去?”洛雨似乎十分不解。
“因為她看得見精靈啊。”伊爾不假思索道,“雖然槡也看得見,但畢竟她曾經中過詛咒,要是被權杖的力量反噬怎麼辦?”
她一本正經胡扯道。
“至于我...”她故意拖長了尾音,“要是我拿到那權杖,激活了什麼法師之力,一時間神志不清,大開殺戒怎麼辦呢?”
洛雨愣住了。
伊爾依舊喋喋不休道:“那是不是就太糟糕了。簡直罪大惡極。”
話畢,她還忍不住啧啧了兩聲。
洛雨樂了:“其實...算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伊爾斜睨了她一眼,勉強應了聲。
洛雨向她湊近了些,她比她高半個頭左右,此時微俯下,看着她的眼睛,低語道:“太陽下山了,一起去看彩燈嗎?”
伊爾不确定地看了眼槡和江妍的方向,又狐疑地轉過頭,面對着她:“嗯?”
隻見對方笑了笑,牽起了她的手:“怎麼反應還慢了?”
慢了?
她隐約捕捉到什麼。
“為什麼這麼說?”
洛雨牽着她跑了起來,看方向,應該是去往城郊空曠的地帶。
“不是去看彩燈嗎?”她又問道。
“會飛的彩燈,”洛雨回過頭,“當然要在天上看。”
伊爾的心髒從方才開始就砰砰作響。龍舒展着雙翅,帶着她混入夜色中,飛馳在聖馬羅上空。她分不清那是害怕被發現的緊張,還是因為某些微妙的情感。
聖馬羅的彩燈載着五顔六色的花,用花粉制成的顔料在彩燈外部繪制各式各樣的圖案。
她小心托着其中的一個,燈下懸挂的花束分量不輕,沉甸甸的。燈壁上繪滿了密密麻麻的火柴人,筆觸略顯稚嫩。
花燈穩穩上升,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托舉着,輕盈得不可思議。想來,這平穩的升空,大概少不了精靈的暗中相助吧。
“你有什麼特别想實現的願望嗎?”伊爾趁機問道。
“說出口願望就能實現嗎?”
“嗯...”伊爾狀若沉思,繼續誘哄道,“說不定呢,畢竟現在你離‘神明’很近呢。而且密密麻麻的願望當中,你也是最顯眼的那一個。”
“哦,”她忽地想起什麼,“我問的是愛哦。”
洛雨很久都沒答話,她也沒急着追問。
直到龍找了個小山丘,落了地。
洛雨變回了人的模樣,龍鱗依舊挂在耳後:“現在呢?‘神明’會不會聽不到我的願望了?”
伊爾被逗笑了:“那你下來作什麼?”
“因為我的神明不在天上,”洛雨看着她說。
心髒随着她的話抽動了一下。
她背後是冉冉升起的彩燈,和那片随機生成的銀河。背對着光,她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
伊爾忽然很後悔挑起這個話題,她有些想逃。
“我想知道,關于那天的吻。”她放緩了語速,而對于伊爾來說,這無異于一次緩刑。
“唔...不對。”她遲疑了片刻,搖了搖頭,話峰一轉,“我可以吻你嗎?”
“我...”她想說,她很喜歡她的吻。不管是哪一次,又是出于什麼目的,又或者沒有目的。
所以可以的,是可以的。
但話還沒說出口,腦袋便嗡地一聲——是真的嗡地一聲。随後,後頸就傳來滾燙刺痛的不适。
于是,她又想直接吻上她。
當然,也沒得逞。
她直接疼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