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嗎?”
地下室裡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奇怪的是,瑪莉安娜似乎沒有點燈的打算。
空氣中彌漫着黴菌與葡萄酒混合的味道,潮濕與未知的一切讓她有些坐立不安的。特别是在第三人的到來之後。
瑪莉安娜恭敬地應了一聲,她随後向那名男子說明了她身負的罪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從瑪莉安娜的措辭看來,她似乎在有意無意地引導對方相信。
“你可願意留在人間贖罪?”神父微擡高了音量,儒雅慈愛的聲音在封閉的地下室回蕩,這絕對是念誦禱文的聖音,“即使是惡魔,也應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然而,江妍并沒有回答。一來,喀耳刻必須經過火刑,即使她給予肯定的答案,也不會因此改變什麼。二來,她相信愛,即使她被瑪莉安娜的意識影響着,她也相信愛不會作出偏離意志的判斷。
四周靜得可以聽見神父因為年長而變得沉重的呼吸。
“神夫,對于女巫,沒有進行驅魔儀式的必要,紅發巫女是魔鬼的代言人,就像神父您是上帝在人間的代理人一樣。”修女陳述道。
神父似乎依舊在等帶着她的回答,隻可惜,魔鬼本不畏懼上帝的審判,又怎會忏悔。
“既如此,在去除她身上的污穢後,便把她待到教堂,在衆人的目光下施以火刑。”
“是。隻是...”修女似乎有些擔憂,“這位女巫的力量非同凡響,人們親眼見她禦着魔物在空中飛馳,近來海上的風暴也是她引起的,她還在船員身上施加了可怕的咒術。能否讓我日夜監守着她。”
話音落下後一兩秒,神父才欣慰回答道:“當然可以。”
随後,一陣極輕的腳步聲漸遠去,階梯上漏出些光,隻一瞬,她看見修女安安靜靜地伫立在她正前方。
她聽見衣物摩擦的窸窣,對方似乎向前走了幾步。江妍下意識擡起頭,靠着白色衣袍的模糊輪廓,最終視線停留在視野中微暗的一處。
這個距離,她恰好可以聽見她平穩的呼吸聲。
“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修女的聲音極輕,即使在空曠寂靜的地下室,也像是在與人耳語。
她又一次問了初見時問的問題。是不滿意她的回答嗎?
“這座小島上有名的修女...”江妍漫不經心地重複着那天奧德同她講的話,“要知道你的名字,很簡單。”
“我在這裡的名字,叫安娜。”她似乎彎下了腰,江妍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黑暗中準确識别出她的方位的。接着,她又頗有耐心地補充了一句:“瑪莉安娜,是我流落到小島前的名字。”
難怪她會對這個問題耿耿于懷,江妍暗道。但隻可惜,她知道并不是因為她是喀耳刻,她也不知道瑪莉安娜的過往。
女巫頗為狡黠地笑了一聲:“我是女巫,我甚至可以看到你軀殼下的靈魂。你想知道,你究竟是誰嗎?那麼...”
“你是罪無可恕的巫女,你應該被消滅。”修女打斷她道。
江妍并非全然在故弄玄虛,雖然她不知道如何讓愛意識到自己,但她确實知道她是誰,甚至比她本人都要清楚。
“我會接受火刑,我隻是想讓你告訴我,神父,真的是‘神父’嗎?”女巫的語氣帶着些誠懇與好奇,像是真的在誠心求教一般,“怎麼樣,你願意和我做這個交易嗎?”
純潔正直的修女自然沒有理會魔鬼提出的交易,她敏銳地察覺到了女巫言語間的誘惑,在不遠處的寫作台旁點上燈,低聲禱告起來。
江妍覺得有意思,在惡魔的面前向上帝禱告嗎?
“你愛神嗎?”
修女依舊自顧自地默念着。
“你本來不是這島上的人嗎?是修道院的人收留了你?這樣的話,成為修女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但真的相信上帝存在嗎?”
“...”
見始終撬不開對方的話口,江妍有些苦惱,仰身靠在了身後堆積的稻草上。
【012?】
【我在。】
【我要在這待多久?】
【七天。】
【這麼久?】江妍皺起了眉,她原以為會把她就地正法了呢?
【修士認為普通人的身體裡藏着很多污穢,即使是處罰,也要将其身體洗淨後送到上帝面前,交由上帝審判。】末了,她又補充道,【所謂“洗淨”,就是排盡體内殘留的污濁。】
【也就是...】江妍不确定道,【不吃不喝?】
【沒有那麼誇張,吃喝同修士一樣。隻是...】
隻是她現在是臭名昭著的女巫,餓個幾天是完全有可能的...
“我相信。”
聲音從寫字台那傳來,江妍後知後覺地看過去,才發現修女不知何時合上了禱文,她看着燃燒的燭火——這間暗室裡唯一的光源,答道。
“但上帝的使者,并不存在。”她忽擡眸,飄忽的燭光映照在她眼裡,讓她看上去有些深不可測。
“而魔鬼卻在人間。”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這很不公平。”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