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哼一聲,将桌上的三本書扔到李钰君面前,“你看看吧。”
李钰君膝行撿起,赫然是林昭所著的《娲神》三部,她提着的心落回肚子裡,隻要不是文親王回來指認她,都是小事。
她道:“回父皇,兒臣從前偶得此書,所以大緻翻閱過。”
“事到如今,你還撒謊。”皇帝拍桌,震怒道:“你敢說這些書的傳播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沒有。”李钰君笃定道。
皇帝臉色愈發難看,靖王跪下道:“父皇,此事十妹妹雖出格,但都是女希蠻子挑事在先,不顧兩國關系胡編亂造在後導緻的,求父皇寬恕十妹妹一次。”
“靖王,這些書你可看過?”皇帝陰森森問。
“兒臣沒有。”
皇帝重重發出一個音,“你現在看,如此抹黑皇家名譽,你還敢為她開脫?若不是她陽奉陰違如何會釀成大錯?”
靖王道:“父皇,這都是女希蠻子編造的,十妹妹是無辜的。”
硯台直沖靖王飛去,堪堪擦着他的頭頂過,撞在後面的柱子上。安王跪下道:“父皇息怒,弟妹不懂事,兒臣有錯。”
皇帝喘着粗氣,像一頭暴怒的獅子。
李钰君垂首,才讀完的《娲神》下冊就在視線中央。她很怕,她無時無刻不清楚地知道她的父皇是掌管着天下人生死的皇帝,若不順從他、讨好他,她就會失去一切。
可心中也微妙地浮現出一絲嘲諷,不過一個消遣的故事罷了,也值得這樣大動肝火。
又是皇家名譽,書上說天子的名譽是靠勵精圖治,治理國家使之海晏河清掙來的。若真是聖帝明王,何須在意閑言碎語。前朝有一個皇帝,被人當面罵,還能贊楊此人文采甚佳。
李钰君也想明白了今日為何會牽扯她,雖說此書是女希人所著,民間傳播。但歸根結底,如果她不生事,不想着要回父皇允諾出去的宅邸,也不會有這樣的事。
如今長生不老丹未成,也許還涉及官場上的事,女希人動不得。可她李钰君,無權無勢,說什麼就是什麼。
李钰君垂着頭,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個午後,也是這樣和暖,一向寵愛她的父皇面不改色下旨殺遍芙蓉殿上下,一眼都沒多看她。
難道真的要重蹈覆轍嗎?
不,絕對不行。
那樣的日子她不願再過,她還有很多事想做。
李钰君擡頭,大而漂亮的鳳眼沁出淚水,順着臉頰一顆顆滾落,她帶着哭腔道:“父皇,兒臣知錯,求父皇饒恕。”
她是裝的。
皇帝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眯着眼睛審視她,“康平,該說你不愧是江氏的女兒嗎?”有一雙和她一模一樣的眼睛,流起淚來總讓他恍惚心痛。
李钰君啜泣着。
皇帝終是心軟了,皇貴妃江氏是生了一個外貌和她八分像的女兒,可她也是李家的女兒,骨子裡淌着的算計和固執來源于他。
若當年江氏有她一半想得開,也不會郁郁而去了。
“皇後可到了?”皇帝問。
“啟禀皇上,皇後娘娘已在外面候着了。”
“宣。”
皇後進來後,皇帝讓安王和靖王退到偏殿候着,道:“康平到年紀了,趁早相看吧,明年是個好年。”
“臣妾就這樣一個可心的女兒,還想着多留她幾年呢。”皇後奉上茶水。
“她就是被你慣壞了,什麼事都敢做。”皇帝口氣和緩下來,“你慈母心,朕也稱不上嚴父。她大了,做父母的是管不了的,不如挑選家教嚴明的世家,讓她嫁過去收收性子。”
李钰君早已如晴天霹靂,呆在原地,連哭都忘了。
她膝行上前,哀求道:“父皇,兒臣不嫁,兒臣可以招驸馬。”
皇帝擰眉,“驸馬式微,壓不住你。”
李钰君胸口劇痛,喘不過氣來,她掙紮着擡頭看向皇後,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皇後卻道:“是,臣妾安排。”
李钰君感到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天旋地轉,她捂住胸口,伸手還想抓住些什麼,但不過是無力地揮了揮。
身體被無形的力量拖拽着,向地面倒去,接觸到冰涼的地面,而後是一片漆黑。
再醒來已是兩天後,李钰君卻感覺隻過了幾息。
她聽到外面有動靜,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卻雙腿酸軟,守在一旁的芳年扶着她道:“公主醒了,皇後娘娘,公主醒了。公主,你要去哪兒?”
外面站起來兩道模糊的身影,一個是皇後,一個是烏靈骁。
她怎麼會在這兒?
烏靈骁朝裡間看了一眼,對皇後道:“今日不便,請皇後代我問公主好,靈骁先行一步。”
“多謝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