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水似的轉,芳年上次去将軍府找沈柔,才知道沈柔不是犯了錯,也沒生病,是遇着了一個老道批命,說她那幾天犯沖,見外人有損姻緣線,沈家父母才将她拘了幾日。
李钰君隻好作罷,畢竟俗話說“甯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等那犯沖的日子過了,沈柔立馬來找李钰君,一進門先帶來一個壞消息——“和平府的匾額已換上去了。”
李钰君沒反應,她趴在窗前郁郁寡歡,手邊是一本講女希風俗的書。
金絲炭火将屋内烤的暖融融的,她打了個哈欠。
“你不要公主府了?”沈柔問。
“要,可怎麼要?”
沈柔不說話了,烤着火昏昏欲睡,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一般道:“李钰君,要不你嫁人算了。”
“什麼?!”李钰君清醒了,她驚恐地坐直。
“反正女人遲早都要嫁人的。”沈柔眼睛亮起,覺得還真是個好主意,“鎮國公主親口說那是留給你成婚的宅子,屆時皇上也隻能叫女希人搬出去給你騰地方。至于人選,我大哥怎麼樣?他那麼木讷,活了二十幾年,隻仰慕過你一個人,一定不會做出養外室的事。”
“我何必要招一個木讷的人呢?”李钰君道。
沈柔滿臉不高興,“你是嫌我大哥不夠好?”
“不養外室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我堂堂公主可以做到不算什麼,男人做到倒是天大的功勞了。”
沈柔愣住,呆呆點了點頭,“好有道理。”
過了會兒她說,“可我們又改變不了。”
“要是這裡是女希就好了。”
沈柔搖她的肩膀,“你還是康平公主嗎?那些人給你灌什麼迷魂藥了?”
李钰君将手裡的書扔給她,“你看看就知道了。”
“這都是我給你找來的,我當然都看過了。”沈柔道,“但女希那地方離家遠不說,蛇鼠蟲蟻多,豺狼虎豹也不少,這也是女希人尚武的原因。那地方不适合我們,我們也去不了,難不成你想找個女希男人嫁了?”
李钰君眉頭鎖起,“沈柔柔,你再說嫁啊娶啊的,我就不理你了。”
“好吧好吧,可我們真的跑不了的。”
說完這話,沈柔閉嘴了,二人望着還未消融的殘雪,各自捂緊了手爐。
芙蓉殿是宮内賞雪最好的去處,但李钰君其實不喜歡雪,也不喜歡雨。這種看似純潔實則用寒冷做刀劍殺人的東西,太殘忍也太虛僞。
過了會兒,沈柔湊近道:“你别不高興了,我們想想辦法搶回你的府邸吧。”
李钰君這才起了興緻,“你有什麼好方法?”
沈柔神神秘秘掏出一本書,書脊上書《女希秘史》四個大字。
李钰君一翻開就看見一則小故事:
女希出身山林,自诩曉通馭獸之法,可讓虎、獅、熊等皆俯首稱臣,實則不然,野獸如何知曉何為君,何為臣?
一日,女希人和郢國人相攜入山林,遇熊。郢國人倒地裝死,女希人笑其膽怯,不屏氣裝死便罷,竟還大呼“我是女希人,還不快快磕頭?”熊怒,殺其食之。郢國人反倒逃過一劫。
“這一看就是杜撰的,你哪兒來的這書?”李钰君問。
“城裡書鋪裡買的。自女希人入城,這種書就格外多。”
李钰君又翻了翻,無一例外都是些杜撰的短故事,捧郢國人而貶女希人,她不再閱讀,道:“市井雜談能讓人心情爽快,世人偏愛也不意外。”
“是吧?”沈柔湊近點了點書封,“要回公主府的妙法就在其中。”
“什麼?”
“哎呀,你想啊。一國使臣,不可能不在乎名聲。隻要讓天下百姓都知道她們強占公主府,為了名聲,她們還不主動搬出去自證清白?”
“好主意!沈柔柔,你可真是當世諸葛!”
二人當即找來紙筆開始編故事。
“會被人發現是我們做的嗎?”
“放心吧,郢都這種書這麼多,難道每一本都能查到作者是誰嗎?”
還真能。
畢竟别的作者都是為了掙錢,李钰君和沈柔掏錢印書,免費發到書鋪,又請說書人在茶館講。
網織的太大總有漏洞。
何況她的故事指向性這麼明顯。
——啪。
一拍驚堂木。
這說書人道:“卻說這女兒國來使,共有一十五人,她們一來就強占了鎮國公主府……”
他一說,台下衆人都不依,“欸,老張,你别說這些了,給咱們講講白狐下山。”
老張硬着頭皮講完,發現根本沒什麼人聽,看向暗處的沈柔,見對方點頭才換了故事。
經此番一試,李钰君和沈柔痛定思痛,這故事不能太平淡,不能太直白。她們找了各式話本子研究了一遍,怎麼誇張怎麼來,造出了第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