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姣告訴爸爸媽媽,她要和小叔去日本玩。爸爸說,小沉很忙,你别老打攪他,都26、7的人了,還沒交女朋友,你總找他,讓他怎麼找女朋友?
張姣笑眯眯的,心想未來女朋友不就在你面前嗎,急什麼急嘛。嘴上說都26、7的大人了,他的事自己有主意,爸爸操什麼心。
“你學會反駁爸爸了。”頭一次,爸爸說這種話時是笑着的。
張姣知道他心情極好,因為自己拿了狀元的名頭,在報紙上占據了一塊闆塊,這讓爸爸在生意場非常有面子。
爸爸說,宴會你要回來。
張姣點頭,但人在外面,誰知道回不回來呢。
許沉的車開了進來,在門口滴了兩聲,傭人将行李箱帶出去,張姣蹦蹦跳跳先跑出去了,兩隻馬尾長長的在肩膀兩旁甩來甩去,又燦爛又可愛,像極了照亮世界的太陽。
許沉本來在抽煙,視野竄進她的影子,差些被恍花了眼。
也是這一瞬間,他忽然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答應她無理的要求了。
許沉滅了煙,下車和出來的爸爸打個招呼,再把張姣的行李箱放進尾箱。載着張姣去機場。窗外的樹和影像川流不息的河流,金光閃閃地從他們兩側往後滑。張姣撐着下巴,笑得非常開心,你去看過櫻花嗎?
許沉說這兩天沒櫻花。
張姣說,那看小鹿。
許沉笑了,小小年紀這麼善變,你到底喜歡櫻花還是小鹿啊。
張姣心說,當然最喜歡你啦。嘴上笑眯眯的,都喜歡呀,我又沒去過。
雖然張姣有很多錢,雖然爸爸和媽媽經常不回家,但把張姣管得很嚴,她要出門玩得打報告的,以至于她習慣性待在家裡,因為出門很麻煩,她讨厭麻煩。
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和許沉一起。心裡像灌了蜜一樣,甜得她暈眩。她窩在許沉身邊,裹着絨毯,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許沉想推開她,低頭看見她睡得非常香,嘴角張揚的翹起,像正在做美夢。手頓了頓,他關上了頂燈。
這一片,陷入了黑暗之中。
……
張情填完了志願,她現在有十二萬元,其中兩萬塊錢是她這幾年的工資存款,十萬塊錢是張姣在她行李箱塞的。
她報了市裡最好的高中,選擇讀住校。
所有流程走完,她給張姣打電話,想問問她讀哪裡,她的分那麼高,上新聞報了,肯定想讀哪裡都可以。她最想問的是,考600分以上了,她過得有沒有比以前好一點。
不過,她這個妹妹,哪怕過得慘烈,也會笑嘻嘻地張揚自己過得有多好。
張情知道自己會白問,但還是打了電話,她就想跟妹妹打電話。
可惜沒人接。
打第三遍的時候,終于有人接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醉醺醺地問誰啊,三更半夜找誰。
張情聽出來了,是媽媽的聲音。她去看時間,淩晨一點十五分。
許久沒出聲,她的媽媽在電話那頭嗤了一聲,說張泰宏不在家,你們往這裡打電話沒用,要找人直接去那邊找啊。
她重重坐進沙發裡,手提包扔到地上,塗着嫣紅指甲油的手指将纏繞的電話線一寸一寸縷直,“我不介意的……”
張情挂斷電話,在電腦前怔了良久。
外婆去世時,她恨過媽媽,恨過從來沒見過的爸爸,恨過妹妹。想着自己哪怕見到他們,也絕對不會原諒他們。去找妹妹的路上,忐忑、歡喜、仇恨所有的情緒在見到妹妹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怪誰都不能怪妹妹,她别無選擇,她離開時那麼小,什麼都不懂。是媽媽騙了她們。
這一晚,好像也沒法怪媽媽了。媽媽也是可憐的。最可惡的,應該是那個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隐形人一樣的爸爸。
張情最恨爸爸。
有人來充卡。她很快地辦完,登上遊戲。張姣的遊戲名片顯示離線,沉的遊戲名片顯示離線,隻有常和張姣一起玩的叫歡樂的人在線。
張情從上班到下班,張姣都沒上線。她消失了,後面張情有整整半個月都沒見過她。
但歡樂找上她了,問她是誰,為什麼每天看完錢多多看許沉再看他。
張情猜那個叫沉的人是許沉。但對方好像不知道張姣的真名,隻叫她多多。所以是許沉的朋友嗎?
如果沒猜錯,許沉好像是張姣喜歡的那個遊戲人。當時,她在學習,每次轉頭去看張姣,都看見張姣在刷新許沉的遊戲名片。
張情沒回歡樂的信息。歡樂又問,知道多多去哪了嗎?
張情下了遊戲。張姣消失了,和許沉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