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她很飽了,但有吃就得吃啊。不然晚上餓得慌,睡醒之後更是餓得能吞人。
骨頭湯倒進碗裡,隻有兩塊排骨,還是排骨的頭頭,非常不好啃,甚至沒有肉的。想想趙淑萍那碗裡的排骨,偏心的證據十足。
悅淩淩問他們喝嗎。周志說:“剛才大家喝過了,專門給你留的。”
悅淩淩笑着眯了眯眼,端着碗站在邊上喝湯。
餘有為抽完一支煙,煙蒂在玻璃上摁熄了丢進垃圾桶。站起身時又開始咳了,咳得非常兇,像喘不過氣。扶着玻璃,咳得肩膀都在顫抖。
周志難得皺了眉:“你沒事吧?平月那裡可能有感冒藥,要不你去要點?這個時候生病了可不是好事。”
餘有為咳完了,想說不是啥大事。轉念一想,周志說得極對。在這種天氣,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生病了可不是好事,就像趙淑萍,隻能原地等待。
他走到廚台前,拎過水壺帶一杯水。悅淩淩喝完了湯,将碗放下,一抹嘴,說:“謝謝你們給我留湯啊……诶!餘大哥你嘴巴上是血還是什麼啊?”
餘有為摸了一下嘴巴,“哪兒?”手上沒東西啊。
悅淩淩指了指嘴皮中央。餘有為使勁揩了一下,手背上瞬間沾上點點紅色,血的顔色。
他沖進廁所。鏡子裡的餘有為,嘴皮上确實沾了血。不多,隻有一絲絲,不仔細看也看不見。
那一瞬間,餘有為懵了。周志的話再次閃過腦海。餘有為非常肯定的想,對的,他該去要點藥。感冒藥之類的。也應該去找錢曉文看看他這是什麼問題。
隻是幾秒鐘,腦海裡閃過一連串的想法。想完之後,又覺得沒必要那麼慌張,有可能是剛才吃魚的時候,魚刺刮的。反正他不太會吃魚,每次吃魚都會被卡刺,而他又挺喜歡吃魚的。
捧着冷水洗幹淨臉,洗幹淨嘴巴。他扒開嘴巴,一口煙民擁有的大黃牙大黑牙和幾顆爛牙,牙結石。
下嘴唇的唇肉有點痛,他用兩隻手擠了擠,更痛,隐隐滲出血來。果然又被魚刺紮了。
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慌亂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還是去找平月要點感冒藥吧。他喜歡裸睡,每天早上起床洗完澡,也不擦幹淨水,就滿屋子倒出晃悠,去拿食材,去抽煙。外面暴雨,盡管屋内恒溫,也是容易感冒的。
餘有為走出廁所。
悅淩淩略帶急切地問他怎麼樣。
餘有為說:“剛才魚刺卡了。沒事兒,别擔心。”
周志看了眼窗邊遍地的煙蒂,垃圾桶已經裝滿一桶了,塞不下了,所以才落得滿地都是。
“多嘴一句,還是少抽點煙吧。”
他們來這裡一個星期。一個星期,餘有為抽完的煙蒂已經塞滿整個垃圾桶,真是……太誇張了。沒病也得熏出病來。
餘有為:“你不抽煙啊?”
周志:“以前抽,現在戒了。”
餘有為:“可以啊。我是想戒,戒不掉。不抽吧,又覺得少了什麼。”尤其是無聊的時候,沒事幹,或者心裡堆滿事,總歸他最近的狀态就是嗜煙,隻有抽着煙,心裡頭才輕松一點。
周志洗完了碗,悅淩淩擦好餐桌,垃圾丢進垃圾回收口,所有東西收納歸位。
周志和悅淩淩離開了,餘有為去洗了個澡——中午炒菜,身上沾了濃厚的油味。換上幹淨的衣服,去找平月。
平月打開門,看見是餘有為,有點詫異。她和餘有為好像沒說過話,一直不覺得兩個人除了吃飯會有别的交集。
餘有為尴尬,“就、就是……”
平月:“嗯?”
餘有為:“你能不能借點感冒藥給我,等下山了還你……”
平月:“……不用。”
餘有為頓時慌了,“我真的會還你!所以借我一點吧……”
平月:“……真的不用。”
餘有為有點懵,他記得範明勝需要藥的時候,平月給了。錢曉文也找平月借過東西。為啥就不願意借給他?難道是他長得醜?
餘有為很想拿個鏡子照照自己,是不是出門時沒收拾幹淨——他可是專門洗了澡過來的。說句奇怪的話,他剛才洗的那個澡,比他這輩子洗過的所有澡的時間都長。
不可能沒洗幹淨。
來都來了,拒絕也被拒絕了,死透了也想知道個緣由。
“為啥不願意借給我?”
“啊?”
平月茫然,微微張大了眼睛。
光影倒映在她瞳孔,映出瞳孔深處的他。胖墩墩地占據中央的位置,周圍是朦胧的褐色的花紋。
他就像一個手辦……手辦……被花環圍成的,又可愛……又搞笑……他自己竟然會覺得自己像個小手辦……離譜。
平月恢複了正常,“唔……我意思是說,我拿給你。不用你還……”
餘有為額頭滑下幾滴汗水,尴尬得腳趾在人字拖上蜷了起來。
“你等一下。”平月轉身進了屋,房間門就在他面前大大的敞開着,能看見她奶白色的床單,椅子裡可愛的抱枕,電腦旁邊坐着一隻小羊,短短的耳朵豎着,毛絨絨的臉十分呆萌。
滿是少女味的房間。
他40歲了,結過婚,又離了。
餘有為别扭地挪開視線,看看左邊,看看右邊。然後聽見腳步聲朝門口走來。
“我有感冒靈,布洛芬,維生素。你要什麼?”平月拎着一袋子藥,一邊走,一邊滑開袋子扣。
“都行。”餘有為收回視線。
平月便每樣都分他一點。餘有為雙手捧住,問她:“你喜歡吃炸雞嗎?”
來餐館裡的小女生們都喜歡吃油炸類食物,他也挺喜歡吃,所以隔天的下午茶就是炸雞之類的油炸食物。但她或許不會喜歡吧……
對面的女生思索了一下,眉頭先是微微皺起。餘有為猜對了,像她這樣的女生肯定不喜歡吃油炸,應該偏愛于巧克力餅幹之類的,可惜他填報名表的時候沒寫,他不喜歡幹巴巴的東西。
他有點後悔,僅僅隻是幾秒,對面的人眉頭一松,又笑了起來,“很久沒吃過了。”
餘有為迫不及待的:“那你嘗嘗?”
平月笑着說:“好啊。”
餘有為差點就要說讓她去他房間,話到嘴邊及時刹住了車,他抱着藥跑回房間,往出餐口摸。掏了空。擡頭看時間,才一點十分,離下午茶還有一個多小時。
這個四十歲的離過婚的老男人,像一個初戀的愣頭青一樣,因為沒法立刻請女孩子吃炸雞而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