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斜與李家家主李和起曾是貿易盟友,今年年初李和起為貪圖商貿之利聯合其他商販排擠王斜,使其失去在京城販賣布匹的産業,從此王斜欠債無數四處躲藏,因而恨上李和起。”
“所以這就是他殺人的動機?”
“是。”曾青雙臂交叉,歪頭皺眉道,“刑部的判決書是這樣寫的。”
“既是如此,我們去拜訪拜訪趙尚書。”
兩人騎馬來到刑部,門外守着的侍衛不敢阻攔,其中一人小跑着進院裡禀報。
“沈大人,别來無恙。”趙雲廷拱手招呼,皮笑肉不笑地走了出來。
“趙尚書。”沈淮之作揖,“尚書大人公務繁忙,那我便有話直說了。”
“請說。”趙雲廷突然發出令人不快的笑聲,似乎是早已猜到沈淮之的意圖。
“李宅一案已決,原先這案子也是我在跟着,不知趙大人可否讓我見見兇手?”
趙雲廷盯着他的鼻子看了許久,擡手輕緩撫摸花白的胡須,皺眉為難道:“他昨日已經畏罪自盡了。”
曾青擡起眉毛,下意識看向沈淮之。
趙雲廷得意洋洋地揚起下巴,一隻手背到身後,另一隻手做出請的姿勢:“沈大人請吧。”
停放屍體的房屋并不遠,就在大堂的左後方,不過房屋前種着密密麻麻的榕樹,将矮小的房屋幾乎掩蓋住了。
木台上的男屍已經僵硬發白,唯獨脖頸上的血洞是黑色的。
趙雲廷慢悠悠地接過侍從遞來的手帕,皺眉捂着口鼻道:“也不知道是怎麼藏的匕首,昨日一早才判決案子,他被送回牢獄後便畏罪自盡了。”他面向沈淮之,仰起下巴道,“沈大人若是不信可自行檢查。”說罷,他便眼神示意侍從将手衣呈遞上來。
沈淮之毫不客氣地接過手衣戴上,完全掀開白布便開始仔細檢查起來。
半個時辰後,沈淮之總算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如何?”
“趙大人辦案敏銳,着實叫人佩服,當真是自盡而亡。”沈淮之面不改色地摘下手衣丢到一旁的簍筐,拱手告辭道,“我還有事,告辭。”
“慢走不送。”
曾青風風火火地跟着沈淮之走出刑部大門,眼見他翻身上馬也随即跳上馬背,生怕被他落在身後。
直到身後的刑部不見了影,馬兒的速度才變慢下來。
“大人。”曾青回頭看向錯過的另一條街道口,掃視四周的人群,“不回大理寺嗎?”
“去公主府。”他表面波瀾不驚,内心早已為這句話湧出口而翻江倒海,手指不經意間顫動,而後又迅速得握住滑落手邊的缰繩,馬兒因此加快些速度,接着又随着他内心漸漸得到的平靜而慢下來。
此刻劉槿熙正坐在廳堂内回想着與皇後的談話,突然進來一個紫衣女子,很快便讓她忘記了心中所想。
“公主,大理寺卿沈淮之沈大人求見。”
他竟然能主動來尋她?!劉槿熙喜出望外,連忙吩咐道:“傳。”
片刻之後,紫蘇帶來一個白衣男子。
“微臣參見公主。”沈淮之悄悄擡眸,隻見她跪坐于棋盤前執白子落下。
“沈大人聰明絕頂,可否幫本宮看看,此局何解?”沈淮之身有八尺,她隻得仰着頭與他說話。
無意與她對視,心跳恍惚漏了半拍,他将目光移回鞋尖,拱手道:“啟禀公主,微臣此次前來是有要事相商,無心下棋。”
竟然不懂她的心思,真是無趣:“什麼事?”
沈淮之行禮作揖正要禀告,突然又被打斷:“沈大人坐吧,本宮看着你頭疼。”她揉了揉發酸的脖子,仰視着他指了指棋盤對面的坐墊。
“是。”沈淮之會意坐下。
“公主闖入李宅那日可否看見賊人?”
劉槿熙點頭,示意身旁的侍女上茶:“此案還沒了結?”
“了結了。”沈淮之為難道,“隻不過……”
“你不相信刑部的審判?”她忽的哈哈大笑,目光似略有意味,“趙雲廷這隻老狐狸。”
“我隻記得。”劉槿熙凝視着棋盤布局,自顧自下起了棋,“那人眉間有刀疤,後來又見他殺人,便沒有了。”說着她若有所思地将手中的黑子放下,而後擡眸目視着眼前的沈淮之。
“當真?”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驚喜,惹得劉槿熙忍不住擡頭起來直視着他,沈淮之輕咳幾聲,又恢複了往日嚴肅的神情,“殺人用的是右手還是左手?”
“右手。”她低着頭盯着棋盤,指間的白子始終沒有落下。
“你如此肯定?”
“你懷疑我?”劉槿熙瞪了他一眼,淡然一笑。
“微臣不敢。”他再次謙卑地低下頭去,避開她的目光。
不敢?她看他倒是敢得很,劉槿熙擺擺手笑道:“沈大人可有發現什麼異樣?”
“處死的兇手眉間沒有刀疤。”
什麼?!她不由得吃驚,執起白子的手指轉動,而後将白子放回白瓷碗之中:“你可确定?”
“公主若是不信可親自前往查看。”
她擡起頭直視着他,雙手收于腹前。
紫蘇識趣地帶着屋内伺候的侍女都退出去。
“你懷疑趙雲廷造假?”
“是。”沈淮之輕笑,指了指棋盤上的一點,“公主理應把方才的黑子放于此處,不然若是敵人白子置于此處,便輸得一敗塗地。”
還說無心下棋,她故意放的黑子都能被他看出破綻,從他進來開始這心思分明就在棋盤之上,嘴硬。
她噗嗤一笑:“所以呢,你想讓本宮給你作證?”
“舉手之勞,公主仁德,必定不願看到李宅衆人無辜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