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棠看着他拒絕了周總管,他身型原本高大,如今裹在大氅裡反倒顯得有些消瘦,穩了穩思緒,她還是沒有忍住,走上前輕輕攙住他的右手臂:“先回暖閣吧。”
随後轉頭朝宋嬷嬷吩咐:“命人備幾個炭盆,東暖閣的書房也放一些。”
宋嬷嬷點了點頭,應聲而去。
晚膳很快便上齊了,有一半是甄棠愛吃的渝州菜,另一半則是小廚房按馮太醫叮囑,專門為景昭辰做的藥膳。
渝州菜色澤鮮豔,口味偏辛辣,是甄棠自幼吃慣了的,景昭辰的藥膳要配合他每日所服的湯藥,以溫養滋補為主,所以大多色澤柔和,口感偏淡。
菜式全部擺好,景昭辰正用熱棉巾擦手,他看着桌子上琳琅滿目的菜品,嗅到令人垂涎的氣息,一瞬間有些恍惚。
很久以前,他也曾吃辣子飲烈酒,在雪滿天山的時節馳馬跨過冰封的河水,望着皎潔皓月籠罩下的大好河山。
然而不過短短一年,一切都變了,從雲端跌落塵泥的滋味,堪比淩遲刮骨。
景昭辰輕輕拿起勺子,飲了一口他嘗喝的藥膳,與往常相同的口感,隻是不知為何今日竟然沒那麼難喝。
或許是因為對面坐着的人,令他早已陷入絕境的日子突然出現轉機。
昭明星命,主變動。
他又想起這句谶言,忍不住悄悄擡起眼皮看向他名義上的王妃。
她并未發覺有人盯着她,認真地夾菜吃菜,額頭辣出一層細汗,海棠色的雙唇變得更加殷紅。
不知在思考些什麼,一雙清秀的眉毛微微皺着,帶着整張小臉也顯得有些發愁。
下一瞬,她突然停下了筷子,似是想起了什麼,視線猛然擡起與景昭辰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殿下今晚還回藏書樓嗎?”
景昭辰眸光略微一緊,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将湯匙放回碗中淡然反問:“王妃想讓本王回去嗎?”
“妾身一會同殿下商談的事可能會占用一些時辰,若是殿下還要回藏書樓,外面夜深天寒,或許可以改到明日午時,妾身去藏書樓尋殿下。”甄棠隔着窗子朝外望了望,有些擔憂。
“無妨,本王沒有你想象的那般弱不禁風。”
景昭辰自中了毒蠱後便一直吃這些寡淡的藥膳,早就沒什麼胃口了,但為了活命他不得不聽馮太醫的醫囑,他說完,将碗中的藥膳認認真真地吃了個幹淨,用棉巾擦了嘴巴淨了手,随後便靜靜地看着甄棠吃東西。
甄棠晚膳一向用得不多,不多時也吃好了,便同景昭辰一并來到東暖閣的書房。
書房正中是一張長桌,兩側各擺着一把交椅,甄棠朝其中一把指了指,示意景昭辰坐下,自己則走到另一把交椅坐了下來。
景昭辰不動聲色地将書房環顧一圈,這裡的所有陳設他都了然于胸,十幾年了,從未變過。
炭盆燒得很足,整個房内溫暖如春,桌上擺着一台小巧的海棠花香爐,燃着不知名的香,淡淡得,卻令人莫名的抛卻雜念,心中一片甯靜。
“妾身打算過幾日便将書信寄往渝州,隻是有些内情涉及殿下,或許還是皇室機密,所以先向殿下請示。”
甄棠說着,将她這幾日寫的記錄推到景昭辰面前,擡眼靜靜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