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洛給拉斐爾紮了個小揪揪,拉斐爾一動就晃晃悠悠,他對着鏡子看了會兒:“等哥有空了也給他紮一個!”
“斯溫德勒的頭發的确有些長,”梭洛一敲拉斐爾腦門,“你也該剪頭發了。”
拉斐爾取下皮筋:“老師頭發也很長。”
梭洛給他把頭發理順:“老師能打理好,哪像你天天頂着個鳥窩。”
拉斐爾托着下巴:“老師是怎麼打理的呢?讓精神力梳?”
梭洛認為是伏爾珀斯自己梳的,拉斐爾不能想象:“老師頭發那麼長,他胳膊要伸多長才能梳到底?”
“那會不會是别的蟲梳的?”
他們異口同聲:
“裡德。”
裡德轉身:“閣下。”
伏爾珀斯坐在庭院中,擡頭看向上方:“怎麼樣?”
裡德沉默下去。
伏爾珀斯張開一雙無色的灰眸:“說吧,檢查結果。”
侍者遲疑道:“……您還有半年時間。”
“不是個好消息嗎?我還以為隻有幾天了。”伏爾珀斯慢慢起身,扭頭看他,聲音輕到像沒力氣說話:“把直播打開吧。”
他不用這些高科技,也不怎麼會,都是裡德為他管理。
光屏在古典建築中展開,伏爾珀斯目光搜尋,最終鎖定一蟲:“奇怪。”然後陷入沉思。
他怎麼會在這裡?
良久,他嗤笑一聲,有意思:“歐文真是狠心。”一旦下定決心,做得比誰都絕。
但是,連伏爾珀斯也不由得疑惑,他不怕斯溫德勒真被殺了嗎?
還是插手一下吧:“裡德,聯系梭洛。”
正準備打開直播的梭洛忽然接到通訊,忙點開:“老師。”
拉斐爾耳尖聽到,扒住梭洛的手臂把腦袋湊過去:“老師老師老師!”
他毛茸茸的頭發正對着畫面,把梭洛的身影擠到别處去了,伏爾珀斯失笑:“拉斐爾,身體怎麼樣?”
“我很健康!”拉斐爾給他展示自己紅潤的臉蛋,“老師呢?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鍛煉?有沒有不舒服?”
伏爾珀斯耐心回答:“我好好吃飯了,也鍛煉了,沒有不舒服,你們有看直播嗎?”
梭洛推開拉斐爾腦袋:“正要打開。”
“看看吧,梭洛,你應該看的。”
梭洛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疑惑打開,忽然看到什麼,臉唰一下白了,惶恐去看伏爾珀斯:“這、這是……他怎麼會在這裡?!”
“梭洛,這就得你去問歐文了,他很危險,我很擔心學生們。”
梭洛咬唇點頭,死死盯着畫面中的蟲,眼中翻湧着的除了厭惡,還有深深的恐懼。
他怎麼能在這裡?
手突然被握住,他才發現自己抖得厲害,打起精神對拉斐爾扯出一個笑容:“沒事,”然後看向光腦,“老師,我知道了,我會去解決的。”
伏爾珀斯聲音更輕了:“别勉強自己,有什麼事通知我,梭洛,老師永遠都會幫你的,别自己藏着事不說,老師難道還會責怪你嗎?”他擡起手,似乎想觸碰他,隔着光腦,梭洛下意識别開臉,搖搖頭:“我沒事的,老師,沒關系。”
——沒關系的,既然星獄也關不住他,那隻要殺了他就好了。
心中的恐懼被殺意慢慢吞噬,反而讓他情緒平穩了下來,梭洛攥緊了手,面色恢複平靜:“老師,我會解決的,您照顧好身體。”
伏爾珀斯沉默幾秒,慢慢歎氣:“梭洛,沒有誰會去逼你,好孩子,你相信老師吧?告訴歐文一聲就好,不要沖動。”
見梭洛隻是點頭,伏爾珀斯就喊拉斐爾:“拉斐爾。”
拉斐爾應聲:“老師,我會保護梭洛的!”
伏爾珀斯無奈:“你還要保護他呀,去告訴斯溫德勒就好,他現在不在吧?等他有空了,告訴他。”
拉斐爾張了張嘴,想說為什麼要哥保護他呢?他們都不是他的責任,更何況這種事應該先問他的意見的。
可是老師的話永遠都是正确的,老師從沒有出過錯,他最終沒有問出口,乖乖點頭。
沒關系,他會去問哥的,如果哥拒絕了,那就他來保護梭洛。
“那你們去吧。”
拉斐爾:“好!”等通訊挂斷,他拉起梭洛走出去。
“拉斐爾,”沒走幾步,梭洛甩開他的手,“不,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不用一起的,我已經……你不用管我的。”說着說着,他忽然壓不住情緒,捂住嘴,咬牙忍住聲音的顫抖,自從看到直播中的蟲起,幼時的陰影重新籠罩他,明明周身光亮,可他雙目所見,盡是黑暗。
如果他再堅強一些,如果他能忍住“往昔”的痛苦,雄父就不會那麼偏執,拉斐爾就不會承受那麼多,是他害了拉斐爾,他早該以死謝罪的,可卻自私地想要活下去。
“放開吧,”他後退一步,語氣冷硬,“這件事,是我的事。”然後咬唇,他不該對拉斐爾說重話的。
拉斐爾怔住,梭洛猶豫片刻,越過他離開,擦肩而過時,拉斐爾的心忽然跳得飛快,他有種預感,如果現在不說些什麼,梭洛就真的永遠不會對他敞開心扉了,他立刻拉住梭洛:“不要!”
心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他咽口唾沫,不要再猶豫了,他已經不會再害怕傷害梭洛了,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事會成為他的煩惱了,就算不能求助長輩,現在也有哥了,哥總是很可靠,就算現在任性一些,哥也會幫助他。
自從醒來後,他渾身都是從未感受過的輕松,精神域中的火已經平息,夜裡不再是噩夢,就算夢到幼時,也總會有一個身影陪伴着他,保護着他。
每一天,他都由衷感歎,原來呼吸,可以這麼輕松,原來睡覺,還會做美夢。
所以,他希望梭洛也能感受到他這幾天的快樂,也能像他一樣,不需要有所顧忌,不需要害怕,不需要傷心。
‘’拉斐爾拉住了梭洛,他不知道梭洛為什麼突然這樣,但他下定決心要保護他:“梭洛,我們是家蟲啊,怎麼會不關我的事?”
“我一直都覺得,梭洛除了哥哥,還有些像雄父,”他紅着臉,卻沒有一絲膽怯,“梭洛,我很感謝你,所以,打起精神吧?有什麼事,我都會幫你的。”
梭洛沉默片刻,扭頭揚起笑容,抽出手:“拉斐爾,沒事的,我去找先生就好了。”
拉斐爾不安地抓住他衣角:“真的沒事嗎?”衣角從手中滑走,他抓了個空,茫然站直,擡頭去看梭洛。
梭洛一如往常溫和,揉揉他頭發:“沒事,我很快的,你在房間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回來和你一起玩。”
拉斐爾咬住唇,慢慢點頭:“要很快過來,我會等你的。”
梭洛轉身:“回去吧。”
拉斐爾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走遠,直到消失不見,覺得心髒像是泡進了苦水裡一樣,又悶又澀。
如果哥在就好了,他想,哥肯定有辦法的。
可是,為什麼他這麼沒用呢?梭洛不告訴他,老師也不告訴他,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忙都幫不上。
大家對他好,他也想讓大家開心啊。
拉斐爾搖搖頭,把雜亂的想法搖走,準備回屋裡等梭洛,轉身就撞上一個蟲,後退幾步:“對不起,嗯?你是雌蟲?這裡不讓雌蟲進來的吧?”
雌蟲行禮:“日安,閣下,”
“你是誰?”拉斐爾疑惑,他并不害怕,沒有誰會對雄蟲動手,更何況這裡是拉舒星。
“我來詢問您考慮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