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我這輩子都沒一次性講過這麼多話，趁着丹楓擰眉沉思的功夫，給幹涸的嗓子猛猛灌下小半杯茶水“呲溜——”

丹楓涼涼的看我一眼，“所以，其實你自己也不能肯定，現在的異變是否是長歌實驗的結果嗎？”

他真的很兇，我一激靈，連忙放心茶杯否認，“不不，我這個物種就是這樣的，輪回時間到了埋進土裡再挖出來就翻新了……隻是我的輪回被長歌刻意幹擾，有很多傳承記憶都遺失了。”

其實哪裡是不完整，是根本就沒想起來什麼有用的細節，就連最重要的輪回周期都隻能推測出一個大概的時間。

丹楓雙臂環胸，手指有節奏的輕輕敲打着手臂，“傳承記憶是與持明族類似的方式嗎？”

類比曆代龍尊，他們都是在繼承力量後，以夢境或回憶等方式，主動或被動接受前世的記憶的。

我回憶了一下細節，“不，我覺得更像是生物本能，就像是冬眠動物天生就知道在秋季積蓄營養、在冬季休眠躲避嚴寒一樣。”

“為了在殘酷的進化中延續，我們一族憑借這種能力躲避天敵，傳遞文明的火種。”我頓了頓，“但從我有記憶起就無依無靠浪迹天涯的情況來看，真正與我血脈相連的親人們或許已經沒剩幾個了。”

這是和善一點的說法，實際情況是世界上可能再也找不到除我以外的草木之子了。

否則就憑草木之子各個身懷絕技的樣子，也不能再宇宙之中無名無姓到現在，怎麼找也能在宇宙頂尖勢力的那幾批裡混出個名堂吧？

丹楓不說話，神思飄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放在往日，我肯定就借此機會告退離開了，但長歌目前下落不明，我真擔心那貨得知我醒過來的消息，帶着秘密跑路。

“我好像還挺厲害的,就算是被切成塊，團吧團吧埋進土裡也能活……”

丹楓回神，不着痕迹對着我上下打量一番，涼涼的視線看的人渾身雞皮疙瘩。

也是，區區毫無殺傷力的自愈技能，放在五邊形戰士龍尊大人眼裡恐怕是不夠看的。

我懶得再用迂回話術，直接道，“莫離與長歌交好，這些年我的身體狀況全權交給他，可以說比我自己都要了解我的身體。”

木槿受日及之身，可代行長生。

這是傳承裡的第一句話，我這名字還真沒有取錯，就是字面意思，“日及”的血肉是可以長生的。

“刺殺之前，長歌就已經陸陸續續取走了我不少血液，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後悔了，但那些東西被持明的長老們拿到手裡，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我直視丹楓的眼睛，濃郁的綠色黏膩陰沉，看的人不寒而栗。

很明顯，這位一直身處高壓狀态的龍尊大人狀态很差，如非必要，我覺得我應該立刻走人，給剛剛經曆大戰、失去了不少族人、甚至連摯友都已經逝去的可憐人留下些喘息的時間。

“你倒是了解他們。”丹楓像是要開個玩笑，但他實在是太累了，像是一個出現裂紋的玻璃杯，即便已經居于碎裂邊緣，但依舊艱難的容納着滿腹液體。

我有些不忍心，總幻視這隻美麗的杯子傷己傷人，列成鋒利的碎片。

“畢竟我與你們認識了那麼多年。”我說，“長歌應該還把我們之間的情分當回事，否則也不會把我帶回院子，還幫我隐瞞了這麼長時間。”

我手指順着杯沿輕輕摩挲，茶水隻剩下淺淺的杯子，“所以這件事就隻管交給我吧，不用擔心，給你說這些隻是希望你能安心。”

空間中還有之前存在的清酒，我拿出味道最好的那幾罐，一股腦都放到了桌上，拍拍腿站了起來。

“大人啊，既然是閉關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就算是在怎麼緊急的情況也要順勢而為啊。”

丹楓跟着我起身，腰身極細，清瘦的很。

“你覺得這都是天命嗎？持明一族終有的命數？”丹楓的語氣很冷。

他好像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把我們種族的現狀告訴他，可不是讓他套公式的。

但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告訴他就算沒有戰争，在無法解決持明族人生育問題的基礎上，種族的消亡是遲早的事情嗎？

告訴他要耐心，要等待，持明族隻是需要一個轉機嗎？

這些東西，有着千百年記憶的龍尊記憶的丹楓難道不知道嗎？

他可比我有魄力的多，比我偉大的多了。

我嘴巴幾番張合，終究隻憋出來一句：“不，我隻是覺得，如果一個人能對自己做出的每一個選擇都無怨無悔，那真是太了不起了。”

“呵。”丹楓輕笑一聲，丢給了我一個玉牌，“拿着這個去問問，近期長老們都被召回了，長歌就在鱗淵境。如果不是被其他長老限制了行動，就是故意在躲你。”

他身上的陰沉氣不知為何散了不少，随意揮揮手，示意我趕緊去查。

“這個我能用多長時間？”我拎着玉牌問他。

“盡快還給我，我還要用。”

“哦。”我應一聲轉身離開，再次為丹楓這變化無端的性格感到無奈，是不是該給他推薦一個心理醫生。

話說心理醫生有膽子給飲月看病嗎？我心裡嘀咕。

“丹楓快來，我這邊卡進度了，B-15組的數據出來了沒。”身後傳來了熟悉的人聲。

我下意識回頭，就看到應星不知道從哪兒突然冒了出來，一眨眼就竄到丹楓身邊，拉着人就要往裡間趕。

我易容扣已經被丹楓捏碎了，新的還沒來得及換上，看見應星下意識就想躲。

怎麼說呢，和自己同樣是短生種的師姐突然以非常年輕的姿态出現在面前，怎麼想都是驚悚的吧？

丹楓反應也很快，他在我回頭的瞬間就掙開了應星拉着他的手，臉上的驚愕眨眼間就消失，面無表情的站到了好幾步開外，一副撇清關系的樣子。

但應星明顯反應更快，他幾乎是在看見我臉的那一刻就認了出來，也沒管丹楓，直直向我走來，“日及？你治病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