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随意和何宥鳴吐槽這件事，順帶回憶起在他家喝到橙汁，沒想到何宥鳴會記得她随口一說的事情。

蘇雲為嘴角噙起些微的笑意回複，“今天到的時間剛剛好，我們上午繞島徒步，這瓶飲料如同雪中送炭，好多同學在歡呼呢。”

“那你呢？”何宥鳴問。

蘇雲為心領神會般看透他的想法，“我對這瓶橙汁的歡呼聲無人能高得過我。”

三十号上午九點，何宥鳴身穿白色polo衫和淺棕色休閑褲來到穗市大學的操場。人頭攢動的休息區滿是學生家長，有拿望遠鏡照看的，有帶專業長筒攝像機拍照的，還有摟住博美坐下等候的。

何宥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頓時覺得自己弱爆了，“早知可以帶寵物，我就把小三黑牽來了。”

“你在哪呢？”在草地上懶洋洋坐着的蘇雲為四處張望何宥鳴的身影。

“我在休息區最後兩排的中部位置。”何宥鳴也伸長脖子找尋蘇雲為的身影，隻看到一水的迷彩服，一時間也瞧不出個所以然。

“你怎麼跑後頭去了？我在操場邊緣呢，順數第二個班級第三行第五列的那個人就是我。”蘇雲為放棄張望，繼續毫無形象地攤坐，“你離我太遠了，我都看不見你了。”

即使蘇雲為明确指出她的所在地，何宥鳴坐在高處，看地下的人跟看螞蟻差不多，台下的學生身穿一模一樣迷彩服，熙熙攘攘的聚在一塊，想要找出那個獨特的人恐怕隻有二郎神的第三隻眼才能辦到。

何宥鳴在心裡把何遠程翻來覆去罵了好幾遍，“要不是何遠程跟審犯人似的盤問，我也用不着來得這麼晚，連個好位置也霸占不到。”

無果，他對準操場邊緣拍了張大合照，“你能看得出哪個是你嗎？”

“你能在顯微鏡下分辨得出細菌的大小嗎？”蘇雲為劃拉開一群無差别的人頭照片，無奈回複道。

何宥鳴也沒覺得難堪，不在意地回複，“無所謂，我是來看你的，演練隻是順帶的。”

突然的甜言蜜語砸向蘇雲為，她把手機一翻，抿嘴兀自偷笑，随後才認真地把這句話看了幾遍。周圍的同學為躲避陽光都在低頭玩手機，對跑道上的表演興緻寥寥，沒人留意獨自偷笑的蘇雲為。

蘇雲為還在獨自偷樂，何宥鳴又發來一段拍攝的視頻，她好奇地點開看，是一段操場邊緣的視頻，聲音十分嘈雜，表演的學生隻剩下半邊身子，不過視頻質量清晰可見，還能看見表演隊伍中有同學打錯的軍體拳。

“我這樣也能看表演，不礙事。”

蘇雲為笑着逗他，“那你往舞台中央錄啊，錄邊緣的表演有什麼看頭。”

“我說了，我是來看你的，表演是順帶的。”似是不理解蘇雲為的問題，何宥鳴再次強調道，“我大概能通過動作判斷出哪個是你，拿着紫色手機殼，發尾有紅色挑染的，雙腿交叉盤坐，前面放着一瓶綠色包裝紙礦泉水的人是不是你？”

她擡起頭，透過一層又一層烏泱泱的人群，她不是完全看不見何宥鳴，她能從他的穿着囫囵地看個大概。那一刻，絲絲縷縷的光線纏繞住倆人，他們好像被一根根絲線連接，逐漸把對方互相牽引過來。即使遠隔重重人群，卻如同近視的人第一次帶上眼睛，慢慢地把眼前人清晰的面容照映在眼鏡中。

演練結束後，操場上放起彩帶和氣球随空飄揚，音樂聲響起《see you again》悲傷的語調，與教官相處不足一月的學生們抹起眼淚，紛紛與他們告别。

隻有蘇雲為和何宥鳴是例外，在這個告别的時刻，他們卻迎來重逢。

何宥鳴額頭泛出細微的汗水，手上拿着一瓶橙色包裝的橙汁，他半眯眼睛定定地看向蘇雲為，“給你，隻剩下這最後一瓶，其餘的全部贊助出去了。”

蘇雲為在愣神中接過還帶有些微涼氣的橙汁，她的手指觸碰到何宥鳴的手掌心。不似先前的冰冷刺骨，這會他的手溫暖幹燥，像是回南天過後的空氣，終于可以舒心地躺在軟硬恰當的大床上熟睡。

蘇雲為把橙汁攥在手裡沒有打開，和他并排緩慢地往前走。何宥鳴看向三五成群和教官擁抱在一起的學生，笑道：“你不去和教官告别嗎？”

“我不去了，教官對我是恨鐵不成鋼。”蘇雲為無視周遭悲傷的氣氛，大逆不道似的言笑晏晏地說。

何宥鳴明了她的難堪，沒有過多調侃，“我沒把小三黑牽過來，下午下班後我會送它回你家，你大概什麼時候能到家裡？”

“下午我打算看看社團招新，可能得晚點，我提前打電話給你。不過，國慶你不放假回港島嗎？”各大社團為了拉攏最新一批的學弟學妹，每晚不厭其煩地挨戶派發宣傳單，孜孜不倦地講解加入社團的好處。宿舍兩邊的小道還架起攤子，好随時抓住幾名懵懂的新生勸哄，似有不招到一名新成員便不罷休。

“YM分公司放工國慶假，但港島不放，不過我可能會回家吃飯……”何宥鳴的聲調越來越低，低到蘇雲為站在他耳邊也聽不清。

他突然岔開話題道：“你要加入哪個社團嗎？你看起來挺感興趣的。”

蘇雲為看他不予多說港島的事，也沒了刨根問底的心思，“可能會加入導遊社吧，聽說加入這個社團的人都得帶團一日遊環心島，有錢拿還能鍛煉口才，我挺感興趣的。”

何宥鳴問，“那我能參加你領導的一日遊旅遊團嗎？”

倆人來到飯堂随意坐下，這裡有空調，而且飯點還沒到，裡面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在吃飯，最适合說話。

“當然可以，前提是我出錯了你不能看我笑話。”蘇雲為笑着說。

何宥鳴擡起眼睛，微微彎曲的眼皮形成一個半圓的弧度，極其溫柔，“嗯，那我等你的成團之日，蘇導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