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狗血電視劇看多了,蘇雲為慢慢悟出一點心得,“是何遠程和你公公婆婆要求你一定要生男孩?”
宋曉棠哼笑一聲,像是在自嘲,“也不是,Jackon說他希望是個女孩,一個長得像我的女孩。他爸爸媽媽倒沒有要求一定要生男孩。”
她說這番話時,蘇雲為完全感受不到她即将初為人母的喜悅。孩子的降臨本應給人帶來喜悅,帶來希望,隻是這份喜悅和希望并沒有給予到宋曉棠。
“那是為什麼?”蘇雲為控制不住自己問出一個殘忍的問題,她好像猜到答案,卻仍抱着一絲希望,希望她龌龊的猜測被推翻。
“如果這一胎是個男孩,那我隻用生這一個便足夠,不用再為了生出一個男孩一直生下去。”宋曉棠的聲音很冷,醫院的空調冷得讓人起雞皮疙瘩,而她的話卻讓人擁有刺骨之痛。
蘇雲為不願意深究其中的豪門繼承法則,她并不身處宋曉棠的位置,無法感同身受她難堪的處境。
“你是不是想問,既然如此,我為什麼還要嫁給他?拜金,愛慕虛榮?”宋曉棠替蘇雲為問出了她不敢問的問題,蘇雲為很難受,因為今天的宋曉棠格外的不好說話。
“當然是因為我有所圖啊,我圖他的愛,他的地位,他的權勢,他的财富,圖他所有能讓我謀求一番天地的一切。我從來不是一個委屈自己的人,我不會嫁給一個一無是處的人,所以我不會嫁給方海平,我甚至慶幸我們分手了。”她的話越說越殘忍,甚至不需要蘇雲為的回複,她一直在自問自答,好像是在發洩懷孕帶給她的不安。宋曉棠在不安什麼,她不安于這個孩子出生後,她的工作會随之毀于一旦。
蘇雲為沒有震驚,在美國時,她能從方海平推三阻四的消極态度中猜測出來,方海平不是不愛了宋曉棠,也不是不想追回她,而是必須放棄她。借用一句很狗血又很俗氣的話,有的人是可以愛一個人愛到不願意讓對方跟着自己吃苦,甯願自己撕心裂肺的痛苦,也要離開對方。
宋曉棠是一個怎樣的人,母親的弱懦,父親的無能,整日吵架,永無甯日,讓她自小植入好強的心理,這種心理在長大過程中,逐漸演變成慕強的個性。
她愛過方海平,因為曾經的方海平是一個令人羨豔的人。他頭腦靈活,口才了得,成績優異,是當年市裡的高考狀元。
她和方海平在一起時,她以為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們一起申請常青藤名校,一起出國留學,如果不是方海平父親落馬,他們會成為世上最令人羨慕的情侶。
宋曉棠不介意吃苦,不介意貧窮,她甚至可以忍受苦難的折磨,但她忍受不了曾經耀眼的方海平成為一個平庸的,碌碌無為的,意志消沉的人。她的心意被他踐踏,被他辜負,宋曉棠是真的恨啊,再璀璨如明珠的人也會因為家道中落這麼惡俗的理由變得泯然衆人矣。
她哭啊,鬧啊,希望能喚醒方海平的自尊心,隻是方海平太讓她失望。很多人以為是方海平先提出的分手,包括蘇雲為,事實是,是宋曉棠心灰意冷,不願意再陪着一個廢物無所事事,虛度光陰,毅然決然地提出分手。
那是一個很炎熱的午後,他們蹲在蘇雲為父母的餐飲店後廚休息,方海平給她開了一罐冰凍可樂,宋曉棠緩緩地接過。直到氣全跑了,她也沒有喝那罐可樂,而是靜靜地感受遇熱泛起的冷凝水流過手掌心。
宋曉棠面如死灰,他們曾經如同雙生花粘在一起,如今花期已到,是時候分開。
“方海平,我們分手吧。”沒有任何聲調的語氣,卻讓方海平擁有錐心之痛。
他顫抖聲音回複,“好。”眼裡早已溢滿淚水,他早料到這個結果,不是宋曉棠放棄他,是他先不要宋曉棠的,他把宋曉棠推開他千裡之外。分手,是必然發生的事情罷了。他沒有能力找回意氣風發的自己,卻有了老鼠般懦弱的心态,舍不得放開她,還妄想死死地拽緊她,逼得她不得不親自開口。
倆人沉默無言,宋曉棠輕輕地放下可樂罐,因為長時間蹲下,雙腿已經麻木,讓她有了一時的顫抖。
“我不會再心軟。”她這樣告誡自己。
宋曉棠漸行漸遠的身影遠離了方海平的視線,他終于沒忍住嗚嗚嗚地哭出來。他驅逐宋曉棠,也驅逐自己。他把自己流放在一片真空之地,無法呼吸。
蘇雲為沒再說話,宋曉棠也閉口不言。懷孕帶來的不安讓她情緒外洩難以自控,如果今天陪她來産檢的人是何遠程,那麼她會言笑晏晏地和他一起暢想孩子的成長。可偏偏是蘇雲為,在她面前,宋曉棠終于可以不再強撐,可以肆無忌憚地發洩壞脾氣以及糟糕的情緒。
隻是她現在後悔了,蘇雲為到底是個小孩,沒有義務承受大人陰暗的内心。
宋曉棠摟住蘇雲為的肩膀,調整冰冷的語氣,溫柔地說:“不會再有下次了。”
蘇雲為明白她的話中話,她靠在宋曉棠肩膀上,和她的頭互相抵靠,乖巧得如同安睡的嬰兒。
宋曉棠打算找點話題緩解悲涼的氣氛,她開玩笑道:“你和Willion是怎麼回事,整日粘在一起的?”
這些話,她早一個多月前便想問蘇雲為,隻是冷靜下來後,她有資格質問蘇雲為嗎?她已成年,行事思考自有一套準則,她希望成為蘇雲為知心的姐姐,而不是強逼孩子分手的封建父母。
蘇雲為不假思索,爽快得根本沒法懷疑他們是否存在貓膩,“我和他是朋友,朋友當然整日一起玩樂。你經常穗市港島來回奔跑,我想找你一起吃飯聊天也沒機會。”
宋曉棠從喉嚨深處發出哼笑聲,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們雙方沒一個人意識到愛情的種子已悄然發芽,以為是陽光的照耀讓他們躁動不已。
她不想成為一個掃興的人,迷糊有迷糊的談法,總會有撥雲見日之時,“是我的問題,當初說好你有困難可以來找我,我卻食言了。”
“沒關系,何宥鳴也幫了我很多,我沒有一直很不堪。”蘇雲為還是笑着,“等你把孩子生下來,我們還可以在一起玩。”
“好,一言為定。”宋曉棠終于露出今天第一個真情實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