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着涼得恰到好處的水,不是溫水,也不是涼水,帶着點熱度,一口全部喝完,“是熱的,他們還在嗎?”
何宥鳴喝完一杯水後,身體不再像前幾日般沉重,腦袋也沒有像被壓着石塊擡不起來,他又看向窗外的月亮,連房間門被打開也無暇顧及來人,反正也是何遠程,沒什麼好招呼的。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不是何遠程犀利的聲音,也不是宋曉棠溫柔的嗓音,更像是蘇雲為充滿活力的聲音,何宥鳴帶着疑惑看向已經無所顧忌坐在他床邊的蘇雲為,磕磕絆絆地問,“你怎麼……你是……你沒撞見何遠程吧?”
蘇雲為嘿嘿兩聲得意地解釋,“我來的時候隻有你一個人在,估計他們早就離開。”她想到什麼,不太好意思地笑說:“我是翻牆進來的。”她急忙撇清嫌疑,“我有提前在微信上問你家的密碼,但你沒有回複。”
“我手機早沒電,因為不想看信息,所以沒去充電。”蘇雲為拿起測溫槍給他測溫,何宥鳴躲閃不及,一時忘記接下來要說的話。
“38.5°,還是有點燒。”蘇雲為把上面的溫度展示給他看。
何宥鳴不在意地瞄一眼,繼續他的話,“我已經好很多,這兩天會好的。我忘記和你說,你不要再翻牆,我把我家密碼告訴你,160206,記住了嗎?”
蘇雲為點點頭,“行,我記住了。”桌上的粥她沒有拿走,她鼻子呼出一口氣,問他,“對了,桌上的粥你怎麼不喝啊?都涼了。”
何宥鳴若是要挑選出他最讨厭的食物,粥是首當其沖。以前在病床上時,母親用鼻飼的方式把粥灌進去,現在感冒,還得喝粥。他不想麻煩宋曉棠,于是随意她煮了好幾天的粥,忍着惡心一口一口地咽下去。
不過他沒有詳細地和蘇雲為解釋其中的緣由,他散發出一個病人的任性,惡狠狠地說:“不想喝粥,懶得起床上廁所,太累了,身體沒力氣。”
蘇雲為像是明白其中的苦楚,沒有過多追問,“要不我煮點其它東西給你吃?不吃東西身體好得慢。”為了勸說他吃東西,她把話題一轉,可憐兮兮地求他,“我已經不想再去倉庫整理檔案,急需你迅速回歸。”
何宥鳴從喉嚨裡發出含糊的笑聲,他有聽何遠程告狀,說蘇雲為趁他不在,無所事事的摸魚,把她打發去倉庫幫忙幹活,“我過兩天能回去上班,到時候把你從倉庫裡拯救出來。”
“大恩不言謝,我這就下去給你煮點東西吃。”蘇雲為見他沒拒絕,知道他不好意思,在猶豫,可她也因為拉着何宥鳴去玩水槍導緻他生病還愧疚着呢,便商量着問他,“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話,要不你付我工資?”
蘇雲為關心的神情落入何宥鳴撅撅的眼神中,她總有辦法安慰到他,“好,麻煩你了。”
約莫二十分鐘,蘇雲為端着兩碗熱氣騰騰的番茄牛肉湯面進來,切成拇指大小的牛肉粒漂浮在湯面上,番茄被熬得軟爛不成形,面條上擺放幾根青菜,還有一顆煎得雙面金黃的荷包蛋和一整塊蛋白。
蘇雲為不愛吃蛋白,何宥鳴是在一次午飯時間和她一起吃燒臘飯時發現的。蘇雲為把鹵蛋的蛋白扔到飯盒蓋子上,何宥鳴想着不浪費,便替她吃了。此後,隻要吃到有雞蛋的餐盒,何宥鳴會自覺地伸出碗,等着蘇雲為把蛋白剔出來。
蘇雲為大口地嗦面條,她也餓了,正好何宥鳴醒了,趕上吃宵夜,“我熬了三個小時的番茄牛肉湯底,用的是你冰箱裡的食材。挂面是我叫跑腿送來的,會記到你賬上。”
何宥鳴挑起幾根面條,他吃得很慢,太燙了,他不像蘇雲為豪爽地嗦面條,而是卷成一卷才入口,“熬了三個小時,你什麼時候來的?”
“七點多吧。”蘇雲為吃得很快,一邊呼氣一邊說。
他喝了兩勺湯底,濃郁的番茄味和牛肉味,沒有番茄的酸味,也沒有牛肉的腥味,鹹淡适中,浮油被蘇雲為撈走。因為這兩口湯,何宥鳴發冷的身體升起一點暖意,“都十點,你吃完趕緊回去吧,明天還得上班,我給你叫輛車。”
蘇雲為吃得滿頭大汗,25°的空調對她來說還是太熱,她笑盈盈地看他,“其實現在已經淩晨一點半,你手機沒電所以留意不到時間。而且我是周五下班後才來的,今天已經周六,明天不用上班。”
何宥鳴認真回想這幾天昏睡的日子,才恍然說:“我躺迷糊了,沒有察覺時間過去多久。你今晚還是别回家,太晚坐車也不安全。我對面有間客房,你今晚在那睡吧。何遠程沒結婚前偶爾來這裡睡過,不過被罩床單都是換新的,沾不上他的味道。”
“我等會自己收拾,你放心,我肯定不會怠慢自己的。”蘇雲為享樂主義的俏皮話把何宥鳴逗笑,她已經吃完一大碗面,手上不帶閑地收拾桌上空的藥盒。
何宥鳴的視線跟随她的動作移動,猝不及防地問出一句,“是你給我擦汗的嗎?我迷迷糊糊中有點感覺。”
蘇雲為倒是坦蕩地回複,“我看你睡得太難受,怕你再度着涼,想着把汗擦幹淨,你能好過點。不過,你之後倒是睡得老實,也不縮成一團。”
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即使病好了之後,何宥鳴還是會忍不住夢回病床上的日子,身體是好了,精神上還在創傷。他憎恨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醒來後,夢裡的情形大多數他都能記得,畢竟是舊日記憶重現,隻有今晚,夢境在蘇雲為的擦拭後轉換情景,“難道是我太執着了嗎?所以才會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我當時在做夢,一些光怪陸離的夢,影響到身體,不過已沒什麼大礙。”
蘇雲為收拾碗筷,輕笑道:“沒有人可以一直放松,所以一時的緊繃并不是壞事,它能讓我們意識到我們還活着。隻要活着,就會有擺脫的一天,縱使這會讓我們很難受。所以,你是願意痛苦地活着還是麻木地生存着,取決于你自己。”
蘇雲為的一番話讓何宥鳴醍醐灌醒,他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地回憶她的話,久久無法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