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為的崗位是何宥鳴的助理,工作内容很簡單,去各部門跑腿送資料拿文件,催促行政簽字蓋章;報銷何宥鳴各項費用;采購相關工作用品;打印文件、拿快遞等瑣碎事情,涉及過于專業的内容,何宥鳴不會交給她,蘇雲為自己也不會。
作為一個還沒經曆過社會毒打的新人牛馬,光是最基礎的工作,蘇雲為也要花費一個多星期去學,才勉強會個囫囵。她沒有任何工作基礎,不會使用公司系統,工作軟件也用得不熟練,對各部門的運轉、人際關系更是一竅不通。沒來兩天,處處碰壁。
公司裡沒人教蘇雲為如何上手工作,她是何宥鳴臨時招進來的助理,隻需要對何宥鳴工作負責,部門間的工作雖大同小異,但何宥鳴身份擺在這,一時無人敢出手。
何宥鳴的前任秘書還在港島總部,即使能抽出時間交待蘇雲為,于情于理也不合适,級别差距太大,所以蘇雲為隻能頻繁地求助何宥鳴。
何宥鳴倒是有耐心,他坐在蘇雲為工位旁邊,手把手的把将來她需要接手的内容逐字逐句解釋給她聽。
蘇雲為聽得懵懵懂懂,但她知道好記憶不如爛筆頭,所以何宥鳴說一句,她記一句。整整一個星期下來,她入職剛從行政領到的嶄新的筆記本記滿整整二十來頁的内容。密密麻麻的,别人看下來,隻覺得頭疼眼酸,但蘇雲為視其為寶貝,空餘時間拿着它反反複複記憶,盡量争取不讓何宥鳴因為她的工作失誤被其他部告狀到眼前而丢臉,盡管蘇雲為已經讓何宥鳴多次臉上無光。雖然何宥鳴不在乎這些瑣事,但蘇雲為在乎,她還是要臉的。
當然,何宥鳴也不全部知悉助理崗位每一項工作内容,有些問題蘇雲為問起來,他自己也不懂。但他從不為難蘇雲為讓她盲頭蒼蠅跑去瞎問,甯願自己問明白,也不會讓她到處碰壁,這一原本貼心的舉動落入有心人眼裡,逐漸變了味,惹得公司上下全體員工衆說紛纭,流言甚起,甚至流傳到港島總部。
蘇雲為一個18歲的女生,如若從小出生在國内的正常家庭,這會正埋頭備戰高考,哪需要出來工作掙生活費。
隻是人的惡意是遮掩不住的,他們想把人诋毀成什麼樣,全憑自己的喜好。
六月的第一天,是兒童節,YM分公司響應員工對節日的熱情,不僅給有小孩的父母放假,還給未結婚以及未有孩子的員工舉辦六一兒童節活動,名曰返璞歸真。行政部門也是童心大發,給全體員工發放兒童節禮物,一水的糖果五顔六色的,還有小時候流行的紙牌貼紙被他們包裝成禮物發放。有玩有吃有禮物收,美哉。
在這一天,YM分公司幾乎空了一大半人,隻留下有緊急工作以及需要時刻待命的人員守在崗位上,苦哈哈地點開工作群發來的活動上各種搞笑的視頻聊以□□。
何宥鳴是向來不參與這些活動,他天生不愛湊熱鬧。一直在病床躺着的人,性格會變得慢熱,基本上很難融入集體生活。雖然有在慢慢适應,但過程緩慢,慢到何宥鳴還是自己一個人上下班,沒有知心朋友,沒有業餘活動。
何宥鳴嘗試過,但他站在人堆裡很無措。員工忌憚他的身份,除了問候幾句之外,和他也無話可說。
蘇雲為剛來的第一天便發現了,何遠程這個人工作起來是完全罔顧時間觀念的,可以一直不吃飯,不說話,甚至長時間坐在椅子上。如果不是發現他不喜好吃重油重口的食物,她都懷疑他會不會得痔瘡,甚至為了确認真實情況,她還當面問過他這個尴尬的問題。
蘇雲為十分好奇,她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面不改色地問,“你有痔瘡嗎?”
何宥鳴頓時瞪大眼睛,目光緩慢地從電腦轉移到蘇雲為身上。他百思不得其解蘇雲為為何會提出這個問題,閃爍幾下眼睛後,十分肯定地回複,“我沒有痔瘡。”他對于蘇雲為突然提出的問題感到莫名其妙,“你怎麼會這樣問?”
蘇雲為苦口婆心地勸說,“你長時間不動,得痔瘡的概率很大。我隻是婉轉地提醒你一下,割痔瘡很痛苦的,痊愈過程也很痛苦,你最好不要得。”
何宥鳴着實被蘇雲為一番話吓着了,趁她去其它部門催促合同蓋章時,第一次在網絡上偷偷摸摸搜索關于痔瘡相關内容,畫面簡直慘不忍睹,極其血腥,導緻他一整天毫無胃口,吃一丁點東西還反胃,吓得他第二天再也不敢長時間坐着不動,偶爾起來走走,權當放松大腦。
八點差一刻便到九點上班時間,蘇雲為急匆匆趕來,幸好今天兒童節,公司電梯空曠,不用争搶。她攥緊帆布袋不讓它亂晃,隻因裡面裝着新鮮出爐的腸粉。
蘇雲為把腸粉端到已經早到工作,此時正在喝咖啡的何宥鳴眼前。何宥鳴不明所以,隔着塑料盒也看不太清裡面霧蒙蒙的東西。他抿走嘴唇殘留的咖啡液,一張口,吐出滿嘴的咖啡香氣,“這是什麼?”
蘇雲為一臉果然如此的神色,何宥鳴來穗市有多長時間,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有小半年,連遍布穗市大街小巷,本地人每天一碟的腸粉他都沒吃過,感情是光顧着與工作相親相愛。
蘇雲為好整以暇地拉開何宥鳴辦公桌對面的椅子神情自若地坐下,“腸粉,很好吃的。我看你那天在穗市酒樓都能把最後一隻蒸虎皮鳳爪吃了,所以腸粉的味道,我猜你也會喜歡。”她一把搶過何宥鳴還沒見底的咖啡杯緊緊地拽在手中,繼續耐心地勸慰,“你每天早上隻有一杯咖啡,怎麼撐得到中午?”
何宥鳴盯着她和包裝盒來來回回打量,而後半信半疑地打開盒子。米漿混合肉糜的香氣撲鼻而來,一杯咖啡的确無法撐過一上午的工作強度,偶爾嘗試下不同的早餐組合也不賴,于是他在蘇雲為一臉期待下,慢悠悠地打開醬油包,狐疑地倒了小半包醬油。
這會蘇雲為急了,“你要全部倒進去才好吃。”
“不鹹嗎?”何宥鳴拎着剩下大半袋醬油,疑惑地問。
“他們賣腸粉的醬油是調過味的,是甜口的,不鹹。你不全部倒完,腸粉反而沒味道,跟光吃米飯沒區别。”蘇雲為直接拿過醬油袋替他倒滿,還用筷子來回挑動腸粉,好讓它全部浸滿在醬汁裡。
“你是港島人,應該是吃過腸粉的。”蘇雲為想起他金貴公子的吃相,恍然大悟,“我懂了,你吃的都是别人給你準備好的,沒吃過需要親自動手調的,對不對?”
何宥鳴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蘇雲為不再追問到底,把腸粉再次放在他眼前,鼓勵他,“你嘗一下。”
眼前醬油比腸粉還滿的盒子讓何宥鳴很想打退堂鼓,可蘇雲為直勾勾地盯着他。他鼓起勇氣夾起一小塊放入嘴中,仔細地咀嚼,随即輕微地點頭,“是挺好吃的。這一盒子太多,我吃不完。你吃過早餐沒,要不分你一點?”
蘇雲為搖頭,“我每次是吃完早餐才來上班的。今天給你帶的腸粉,為了不燙到其他人,我坐地鐵時根本不敢擠人,像個烏龜一樣縮着,所以你得把它全部吃完。”
何宥鳴有點為難,茫然地看着一大盒腸粉,嘴巴的一邊還含着未嚼徹底的腸粉。
蘇雲為無法理解,她肚子要是餓了沒及時吃上飯,滿腦子都是各種好吃的,壓根無心工作。何宥鳴是如何能做到忽略餓意,面無表情繼續工作的?完全想不通。怪不得吃得少,平時不吃,時間久了,胃也被壓縮了。
何宥鳴帶着商量的語氣,“要不留一半放到中午再吃?”
蘇雲為立即反駁道:“不行,腸粉要趁熱才好吃。放涼再熱,會失去原本的味道。”
“而且我已經給咱倆訂好午餐,你看到樓下對面新開的燒臘店沒有?我昨天下班時專門過去跟老闆預定兩隻左邊的燒鵝腿。”
“那怎麼辦?”何宥鳴第一次為吃不完整盒腸粉感到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