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認過孩子的安好後，她才盯着藍羽仔細打量着他狼狽的模樣，忍着眼淚道：“觋，這是部落不相信阿蘇的懲罰嗎？”

藍羽哽住了，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是的，霖。”

他放眼枯黃的大地，不見一片雲彩的天際，說：“是天罰，阿蘇做出了預言，是我們沒有聽信。”

藍羽伸手去摸腰間的羽毛，觸到的瞬間卻心神一震，他不敢置信的低頭看去。

一根殘缺了半邊的羽毛此時就剩下孤零零的羽軸和點點羽枝，叫人不敢去認。

霖目光随他動作而下，驚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

是夜，涼風吹拂，幹枯的樹葉飒飒響動着。

藍羽和霖躲在一個岩壁下，沖天的火光将兩張遙遠的臉照的透亮。

身邊沒有火石，他們無法點起火堆制作熟食，隻能草草将挖到的野鼠的血肉分食，重新回到茹毛飲血的生活。

他們脫離這種生活的時間不算長，但也不算短，霖的肚子有些受不住，好在孩子接受良好。

“狩獵隊還在外面，除了他們，我不知道還有誰活着出來了。”霖平息了沖到喉間的嘔意，将珍惜的食物咽下去，才慢慢道。

藍羽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羽毛，沒說話。

霖也能理解他的難受，轉頭哄孩子去了。

這個孩子是冬季來的，如今還隻能在母親懷中尋求庇佑，她沒經過阿蘇的祝福，是一個沒有名字的小家夥。

霖抱着孩子淺眠，似乎到天明，才感覺觋蜷倒在地上。

天光大亮後，藍羽帶着霖離開，他茫茫然不知該往何處去，像隻無頭蒼蠅似的林子草甸裡亂竄。

正當霖忍耐不住想要問他到底要去哪裡的時候，狩獵隊出現了，他們渾身沾惹煙灰從林子裡鑽出來，顯然已經朝着部落的方向去過一趟。

楓見到藍羽的一瞬間，拔腿沖上前，一圈狠狠打在藍羽的右臉：“你不是觋嗎？為什麼部落會出這樣的事情，是不是你做了什麼？！你這騙子！一定是你做錯了什麼惹怒了阿蘇！你還我阿媽阿父！”

他騎在藍羽身上用力揮舞着拳頭，眼睛赤紅像頭憤怒的蠻牛。

後面的阿蠻面色更是難看，見藍羽毫不反抗仍由楓捶打一陣後，他朝旁邊看熱鬧的山使了個眼色。

山冷笑一聲，帶着犬和桑上前将兩人拉開：“現在部落已經被燒毀，你打死他有什麼用？”

楓被強行拉開，暴怒的眼神落在山身上：“你這種從小沒了阿父阿母的人當然不知道。”

他冷哼一聲，甩開兩人的手。

山握緊拳頭，看着地上鼻青臉腫鼻血長流的藍羽，忍下了心頭的怒火。

他将藍羽從地上拖起來。

霖見藍羽身體軟癱，想要張口叫他輕些，山兇狠的眼神掃過，她咬咬唇，隻能抱着孩子避到一旁。

藍羽被放在阿蠻身前坐下。

阿蠻也坐了下來，伸手擦去藍羽鼻下的鮮血，留下一道深深的灰黑痕迹。

他和狩獵隊一行人被大火追着丢盔棄甲，隻保住了懷中的兩樣東西，這一路上，六個人都在争執該前往何處。

楓想去“聖城”，再不濟也要投奔到春使或者白鳥兩個距離較近大部落裡，而山則想尋到一處地方暫且安定下來，搜羅一些流浪者重新組建起阿蘇部落，兩方為此争執不下。

但這都不是阿蠻想要的，“聖城”雖然可去，但現在不是時候，離城主定下的觐見時間還有兩年，現在去“聖城”會被視為有反叛之心，無疑是找死。

若是投奔春使，白鳥這樣的大部落，一旦被他們發現自己懷中的東西，那麼什麼都保不住，特别是楓和石都知道其中秘密。

他傾向于山的選擇，可大旱之際，哪裡還有可以落腳的地方，有食物之處野獸也尾随而至，僅他們幾人，怕是難以支撐。

阿蠻抉擇不下，卻不想落了自己未來首領的名頭，沒成想，焦頭爛額之際，藍羽出現了。

說到底，應該是現任的觋做下決定才對。

阿蠻暗中勾起嘴角，他被火熏黑依舊能看出英挺輪廓的臉上溢滿悲傷：“藍羽，楓是被憤怒沖昏了頭才這樣做的，你要原諒他，現在這樣危急的情況我們不能再吵下去。”

“到處都是大旱，天火燒毀了部落，到處大旱找不見水源和食物，你是阿蘇選定的觋，是該做出決定的時候了！”

藍羽擡起一張破碎的臉，無神的雙眼泛起淚光，他張了張被撕裂的嘴角，輕聲道：“阿蘇，阿蘇說能救世的神靈，就在山枭部落。”

他第一次再首領面前之外的地方，提起預言。

山枭部落？那個因為背離信仰而被神靈懲罰失去大半族人的部落？

阿蠻想起一些舊事，但在心中仔細估量一番，他的視線在所有人臉上巡過，才點點頭：“好，我們就去山枭部落。”

藍羽扯了扯嘴角，終于揚起了一點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