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玲玲看看她又看看楊靖文,眼珠子轉了轉,哦了一聲。
“楊知青,麻煩你。”她把藥遞給楊靖文。
楊靖文一怔,還未反應,藥碗已經被陳路遙搶了過去。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靖文哥,今天謝謝你,天也晚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聞言楊靖文垂了垂眸,他颔首,沒有拒絕。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過來找我。”
大晚上的,他一直待在兩個女知青的屋子裡确實不妥。
等他離開後,陳路遙才重重呼出一口氣。
她臉上紅暈未消,低着頭将藥喝下也沒覺得苦,翻身下了床。
“诶,幹嘛去?”齊玲玲似笑非笑看着她,“不舒服就好好躺着,不然白費了人家楊知青冒雨去給你抓的藥了。”
“什麼?”
“剛才你睡着沒一會兒就開始發燒,楊知青過來正好看到了,那麼大的雨,他可是去公社給你抓的藥。”
陳路遙身體僵住,剛才坐在床邊的身影,又和夢中照顧她的那個身影重合。
“路遙,楊知青他是不是喜歡你啊?”
“怎麼會?”陳路遙幾乎沒經大腦做出了回應。
“怎麼不會,你們不是從小一起長大嗎,為什麼關系這麼生疏?”
知青院的人隻知道陳路遙、楊靖文和賀宇都是從京市來的,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實陳路遙和楊靖文認識的時間更長。
陳路遙眼中滑過黯色,她扯了扯唇角,“說來話長,剛才的話在外面可别胡說。”
能和靖文哥繼續做朋友她就很滿足了。
他哪裡是她能夠染指的,也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才能配得上他。
她回憶了一下自己的夢境,完全沒有相關的記憶。
總之不會是她。
她可不會把自己那些不切實際的錯覺當真。
再說了,愛情的苦她已經吃得夠多了,短時間内她都不想再跟任何男人談感情。
她起身打開櫃子,從最裡面翻出一個小箱子,箱子上着鎖,看着有些舊。
知道那是她最寶貝的秘密,齊玲玲自覺道:“你先忙着,我去洗漱了。”
陳路遙感激地笑笑,“好。”
其實箱子裡的東西并沒有多寶貴,一個日記本,一支老舊的鋼筆,還有兩張被壓得平平整整的薄荷糖紙。
這個日記本是十五歲那年她考了班級第一,老師發的獎品。
陳路遙有一段自己都不願意提及的過往。
小時候她差點被拐子拐走,後來被救回家後就吓得說話不利索。
很長一段時間她都陷入恐慌之中,說話也說不利索,自然而然得了個小結巴的稱呼。
這個稱呼幾乎伴随了她整個學生時代。
那次,見她得了第一,班上幾個經常欺負她的同學放學後把她騙到雜物間,罵她抄襲罵她小結巴還把她關在了裡邊。
學生老師都離校了,是賀宇出現救了她。
賀宇塞了兩顆薄荷糖給她,溫聲開口:“别哭了,惹不起他們你就把他們都寫在日記裡,以後一一讨回去。”
陳路遙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其實從他說出那句話她就該知道他們不是一類人。
可她腦子裡隻剩下黑暗的屋子被打開的瞬間,那逆光而來的身影。
就連那涼涼的薄荷糖的味道她也從來都不喜歡,但是從那以後她的書包裡還是時常備着。
日記本裡她沒有記下那些讨厭的人,而是記下了有關賀宇的記憶。
她逐漸關注賀宇。
那時的賀宇不像現在這樣引人矚目,大家都說他的母親是破壞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這些話難免傳到學校,他和陳路遙變成了同一類人。
陳路遙也是從他身上看到了一個人即便不被承認也可以挺直脊背,也可以專注自己的事情。
眼看着賀宇越變越好,陳路遙也開始克服自己的恐懼,她不停地通過閱讀文章、聽廣播和與人交談來改變自己不敢說話的毛病。
不可否認,賀宇在無形之中幫了她很多,但這不是他踐踏她真心的理由。
如果他早告訴她他心中有嚴雪,她不會非要纏着他。
她可以把他當朋友當恩人。
可他偏偏要牽着她的手又把關注全部給另一個女人。
一次次的傷害足以還清當初他對她的恩情。
如果不能,就當她忘恩負義、冷血無情好了。
她絕不會回頭,絕不會再給賀宇傷害她的機會。
陳路遙沒再翻開日記本,而是抱着箱子去了廚房。
她撕下日記點燃火,連帶着箱子全部燒成了灰燼。
一切都結束了。
“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再見了,賀宇。
這一晚,陳路遙睡得極好,她已經很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朦胧間她又做了一個夢,夢裡發生了什麼,她完全沒了記憶。
她隻記得很甜,是奶糖味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