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黎塞了一大塊排骨進嘴裡,嚼吧嚼吧吞下才道:“你們異種管理協會不是專門為異種群體服務的嗎?怎麼還會發生歧視異種的事情。”
莫晉凡露出了難得尴尬的表情:“專門為異種服務......你這個說法雖然也沒錯,但在世人的眼中,這其實不是一件好差事。即便同樣可以算作是星聯中的公職,咱們協會的崗位往往都是不被青睐的。有些人之所以會來這裡工作,完全是被調劑的緣故。比如那個整天找事的夏洛,原本是想去軍校擔任文職,但是面試被刷了下來。”
“那就是本來就帶着怨氣啊,怪不得臉黑的跟鍋底似的。”
“其實也不止他,很多在協會裡工作的人,都隻是抱着工作穩定的心态呆在這兒,并不是真正為異種着想。”
“話是這麼說,但一個成年人欺負未成年的小女孩,總是沒道理的吧,你們協會也不管管?”
“這裡資金緊缺,油水少,大家又都是死工資,每天要面對随時有可能發瘋的異種、以及崩潰無助的異種家人,其實工作壓力非常大。這一天天的,能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就很了不起了,他們又怎麼會花費自己的時間去插手别人的事情。”
“别說我和姜醫生了,就連古主任出面警告,他都敢繼續找人麻煩,這個夏洛就不是一個聽勸的。”
褚黎若有所思地看過去:“這種人要是能用道理講服,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舉動了,還是得比比誰的拳頭大。”
那邊的動靜越來越大。
刻在骨子裡的家教,讓小女孩沒能第一時間做出質疑和反駁。
她哆哆嗦嗦地放下了碗筷,正在閱讀的書籍也來不及收拾,夏洛的咄咄逼人讓她感到害怕,她那被病毒改造過的身體,其實完全可以支持她撂倒面前這個不依不饒的成年人,但她沒有這麼做。
她知道爸爸媽媽跟這個脾氣很差的叔叔是同事,她不願意給父母帶來任何的麻煩。
她可以忍住,隻要死死咬緊牙關就可以了,之前她被異獸襲擊,沒有人救她,她也是這樣子堅持過來的。
隻要忍住就可以了。
對于隻有十三四歲的孩子,打罵都是太過低端的打擊手段。夏洛很知道該怎麼在這個年紀的孩子傷口上撒鹽。
她們仍然保留孩童式的天真,但又已經足夠明辨事理,自尊心已經養成,最注重成績和人際關系。
不過這個孩子他沒怎麼接觸過,隻知道她因為感染病毒,而被學校以考慮公共安全為由勸退了。
她的父母是協會的合同工,當初為了幫這個孩子治療特地放棄了更好的工作機會,選了這裡。兩人和他的經曆正好完全相反,因此他就更看這個孩子不順眼了。
今早協會來了一個侵染值到達了臨界點的異種,身為禁閉室牢頭的夏洛,被迫聽了一天對方的瘋言瘋語。
這簡直讓他的心情糟糕到了谷底,好不容易撐到下班,來到飯堂還要碰見這個小家夥來礙他的眼,夏洛正好拿她來撒撒氣。
他還是像之前那樣,假裝好心的長輩,對小女孩恨鐵不成鋼地道:“好好的一小孩,學也不去上,天天賴在這裡,你爸媽也不知道怎麼教的你。”
“爸爸媽媽知道我在這裡,他們說我可以在這裡學習。”
“這裡是公共場所,不是你爸媽的房子,他們允許,可不代表别人會允許。”
“我會很安靜,不會打擾到大家的。”
小姑娘咬緊嘴唇,小臉煞白。
夏洛看着這樣的場面越發感到舒爽,就算他說再惡毒的語言,也沒有人來阻止,這個協會就是這樣,人人都在假裝好心,實際上跟他不過是一丘之貉。
他倒是不介意當這個說話難聽的醜惡之人,因為沒有比碾碎别人的自尊心,更讓他感到暢快的了。
他随意地翻閱小女孩攤開在餐桌上的書本,裡面滿滿都是筆記,一看就學得非常用功。
“還有,這裡是食堂,不是教室。在這裡你就算是把書讀爛了,也不會有人誇獎你的。”
過了會兒,夏洛又道。
“哎呀,我怎麼忘了,你根本沒書讀。”
沒書讀。
這三個字刺痛了小女孩敏感脆弱的心,淚水迅速在她的眼眶裡積聚。
“你都被學校趕出來了,就算試卷滿分,已經被感染成異種的你,這輩子都無法考上心儀的學校。況且——”
夏洛惡毒地笑道:“異種壽命不長是人盡皆知的,你和你的爸媽誰活得過誰還不知道呢。有時間在這裡營造學霸人設博同情,不如多陪陪你爸媽,趁大家都還在多盡點孝心呢。”
莫晉凡筷子一拍,徹底吃不下了:“姓夏的這嘴巴跟糊了屎一樣惡臭!”
看着這樣的場景,褚黎也覺得,香噴噴的飯菜進到嘴裡都變得食不知味起來。
她知道自己初來乍到,不應該太出風頭。
但不知道是不是體内那病毒在作祟,還是夏洛那句“異種活不長”太刺耳,她就是想管上一管。
褚黎将吃的光溜的餐盤收好,擦了擦嘴巴,離開座位。
莫晉凡想問她起身幹嘛,被一旁的姜盼阻止了:“吃你的飯,等着看好戲吧。”
那邊的霸淩戲碼還在繼續,夏洛将小女孩的其中一本書拿在手上,一頁一頁地撕掉。
密密麻麻寫滿筆記的紙張零散掉落,又被一雙纖長的手一張張撿了起來。
撿完最後一張,褚黎仍舊維持着彎腰的姿态。
她微揚起頭,指尖在觸碰地面的瞬間,改變了地表的形态,夏洛腳下堅硬的水泥地面忽然變得像紙張,像布料一般輕柔平滑。
褚黎緊緊攥住,用力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