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也不知道。因為從來沒有人類這麼做過,如果你答應了,你就會成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從來沒有人這麼做過......
褚黎再一次站在命運的交彙點,恍惚間仿佛看見自己手上系着兩根通往未知的光線。
可這不過是看似擁有了選擇,實際上,她根本沒得選擇。
褚黎深深地看了老向導一眼,眼看馬季月已經到了近處,自己在沒有回頭的可能:“我要怎麼做?”
“伸出你的手。”
她聞言照做了,手有些發抖,可見表面雖然堅決,但身體的恐懼無法作僞。
老向導失笑:“兩隻手。”
說完,他幹脆走到她身後,一雙纏滿繃帶的手先是托起她的手腕,然後攀上她的指尖,帶着她的雙手一起抓住了那顆猩紅心髒。
頭頂的轟鳴聲越發接近,腳下也傳來了微微的搖晃感。
鬼沙漠再一次地震了,這次地震的原因卻不是窟缇沙,而是它懷着不滿已久的鄰居。
觀測中心終于發動了最後的攻擊。
中空層的風車遺迹開始破碎、墜落,被射線掃過的部分則直接化成飛灰。強力的紫色射線橫掃一切,将沿途的所有都湮滅為虛無。
在褚黎和繃帶怪人都無法觸及的角度,她的瞳孔中閃過無數0和1的數字。
那個藏在她眼睛裡的智能機器人像是感應到了某種危險,再次蘇醒過來。周圍沒有其它智能電子設備,它視角受限,隻看到了眼前猩紅的異獸心髒,和兩雙交疊的手。
它沒有出聲,而是直接把眼前的一幕投放在了一幢白色大樓裡的所有電子屏幕上。
異種管理協會,主任辦公室。
古德原本在給自己的愛花淋水,被屏幕上的一幕吓得差點連花盆都給碎地上:“這是什麼鬼地方!”
“他怎麼會在那裡?”
他不認識褚黎,但認出了那雙纏滿繃帶的手。
屏幕上的畫面一閃而過,緊接着又出現了一個極其詳細的坐标。
古德是個人精,知道是有人在通知自己去救人,立馬按通了秘書的通訊:“快,馬上派人到這裡,把那位給我帶回來。務必保證他......不,保證他們的安全。”
每一秒鐘,那道恐怖的射線都有可能朝着自己襲來。
褚黎不受控制地慌起來,但恐懼的苗頭剛起來就被那雙繃帶纏滿的雙手按了下去。
她再次深呼吸,這次隻重複了三次。
寄生儀式仍在繼續,這是她唯一的生路,害怕無補于事,她應該專注在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上面。
像扒開一顆巨大的洋蔥般,褚黎将那顆巨大心髒的組織一層又一層地摘除,扒到最後,兩顆顔色和大小都不同的異元被包裹在最裡面。
她先取出了金紅色的那顆。
金紅色的光芒終于沖破血紅,大盛于每一厘米的空氣,将褚黎整個人都籠罩其中。
她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我要活下去。
幾分鐘以後,她聽見一道古老的聲音從那顆搏動的心髒裡傳來,那是一種無法以星聯通用語翻譯的語言,但她卻神奇地聽懂了。
“汝之所求,即我所願。”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能聽懂這句話的,但她聽出來了,這道聲音跟她之前在安全屋的那一夜所聽到的狂躁聲音中其中一道聲音,是同一道。
原來當時它是在求救。
幾十道金紅色的黏滑觸手纏上了她的手臂,刺入她的胸膛,褚黎像一顆裹滿了紅色糖漿的血葫蘆,被釘在半空。
青藍色電流則順着觸手傳導到她身上,走遍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外界是肆虐的射線,整個中空層不斷變得殘破,風聲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在褚黎的耳邊呼嘯。
一瞬間,她的腦海中自動播放了許多從未見過的畫面。
許多年前,這裡曾是個發電風車的遺迹。
蒙特裡奧靠出衆的風力能源而聞名星聯,後來異元的能量提取技術被發現、推廣,大量風力發電廠因此而倒閉。
失業後的工人走上街道遊行,推倒那一座座曾經為這個星球帶來榮耀的風車。
風車壯大了蒙特裡奧這顆星球,蒙特裡奧卻親手埋葬了風車。
許多人失去活計、家庭破碎,想不開自殺,鮮血染紅了風車的殘骸,也吸引了天外異獸的降臨。
異化後的風車遺迹成為了行走的血滴子,所過之處都在收割人命。軀體化成的流沙一點一點堆積,逐漸形成沙漠,并不斷朝着人類遍布的城市逼近。
就連作為蒙特裡奧星球的老牌異獸窟缇沙,也被不斷擴張的風車遺迹卷入其中。
褚黎剛醒來時看見的那些塊狀物的陰影,既不是垃圾,也不是什麼異獸屍體,而是風車被腐蝕過後難以辨認的散亂遺骸。
每次鬼沙漠發生地震,就會将這些殘骸推到沙面。
它們當中混雜着腐爛的、還沒變成流沙的血肉,惡臭難聞,不明真相的褚黎才會以為那是尋常垃圾。
褚黎也終于知道,為什麼鬼沙漠中的雷暴和地震會如此頻繁。
每次鬼沙漠地震,既是風車遺迹在覓食,也是窟缇沙和它的一次搏鬥。
擁有雷電之力的窟缇沙一次次試圖将沙子融穿,卻因為自身被風車遺迹寄生,而被盜取了能力。
風車遺迹擁有了可以吸收雷電的屬性,雷電劈入沙漠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最終也隻是讓這片鬼沙漠的兇惡名聲更為恐怖。
許久以後,褚黎才平穩落到了地上。
寄生儀式完成的瞬間,褚黎才想起來一個問題。
她自己是通過寄生活下來了,那老向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