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殘酷的言論震驚了薩特，但更讓他失神的還是其中蘊含的驚人秘密。

星聯元帥選舉，軍團席位。

這兩個詞的分量太重，怪不得第六軍要派一個少将親自來這裡同他談。

薩特雖然是一個一門心思撲在研究鬼沙漠上的科學家，但這不代表他在政治軍事方面就一竅不通。相反，到了他這個層次的人，不僅智商高，還個個都是人精，很容易就能聽懂一句話背後的真正含義。

“之前您提到說，不允許使用高維武器直接殲滅整個鬼沙漠，這個我能理解。但既然現在有了可以接觸核心區域的對象，那我想你們中心肯定能給我一個新的方案。我可以給你派人、派武器。唯一的要求是，一切隐秘而行。”

“天時地利人和，我想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擊殺窟缇沙的好機會，薩特先生您不會願意錯過的。”

霍邱已經把此行的意圖說得很明白，第六軍願意出人出力，要也隻是要一個對中心來說意義不算特别大的異元罷了。

這句承諾，意味着他們可以動用軍隊的力量。

殺死窟缇沙，無論對觀測中心還是對整個蒙特裡奧星球都是利好的，薩特半輩子都守在這裡，真的很難不心動。

但心動心動，理性還是占據上風。薩特更明白，想把‘殺死窟缇沙’這件多年懸而未決的事情一次性、徹底地了結，可不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行的，實際執行下來存在着非常多問題。

而且，他也隻是個二把手，頭頂還有個上司，總不能跳過老大，讓他這個老二直接拍闆吧。他還想着拖一拖——

“這件事閣下是否跟我們侯主任提過？”

“侯主任自然是知道的，沒有他的示意，我也不會剛下飛行器就直接來找上您。不過我是這麼想的，侯主任雖然是行政層面上的中心話事人，但真要落到執行層面，還得聽您老人家的意見，畢竟科學家做事講求可行性，而我們軍方隻看結果。”

“我明白了。”

薩特默然幾秒，這件事看來是沒得拒絕了。

涉及到軍隊，機密等級這麼高，他一時間也不好輕下定論。雖然霍邱那邊代表軍方放了話說可以支援，可真論對鬼沙漠的熟悉程度，還是他們觀測中心的人。

這件事吧，它它它它就難辦！

斟酌了一陣，薩特按下種種心緒，開口道：“我需要跟侯主任商量一下。”

“沒問題。不過時間不等人，我期待着你們在這次會議之後能夠給我一個完美的答複。”

扔下這句話後，霍邱款款離開。

薩特将眼鏡摘下，用衣角擦了擦，這是他十分糾結時才會有的舉動。

等薩特重新戴上眼鏡時，他的心率也重歸平和，狀若無事地向着虛空再次道：“伊賽爾，把老侯叫來我辦公室。”

十分鐘後。

碧發精靈的全息影像出現在薩特面前：“薩特先生，候先生已經到了。”

“謝謝。”

中心一把手候豐年左腳剛踏進薩特辦公室大門，聲音就洪亮的給震了三震：“我還有幾百沓加急文件沒看，你這個點把我喊來做什麼？”

“看完這些視頻再和你詳細說。”薩特沒有解釋太多，轉身點開了之前已經看過許多遍的視頻。

畫面徐徐播放，直到最後一幕。

候豐年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把胸中長久以來的憋悶吐了出來，兩條花白粗眉卻依舊夾得死緊，可見他并未真正放松，但臉上隐約冒出了一點喜氣。

跟随着女孩的視角，侯豐年終于見到了鬼沙漠隐藏數百年的真面目。

雖然還不能稱作完全揭開了真面目，但風車異獸窟缇沙帶來的震撼，以及女孩在中空層行動自如的表現，都足以讓他感到心靈震撼。

薩特把霍邱的話轉述了一遍，對于第六軍要他們待人進沙漠找窟缇沙這件事，侯豐年并沒有感到驚奇。

可他沒想到中間會冒出來一個天賦異禀的奇女子。

那女孩看起來很有活下去的機會，卻被頂着上頭壓力、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霍邱少将選中，成為被利用的棋子。

簡直是要置那個女孩于死地。

“我們......進去了也不一定能和這個女孩碰上，就别把她加緊計劃中了吧。”

“伊賽爾找到她的坐标了，”凝視着屏幕上的女孩，薩特仿佛看到了無數的可能，“或許，她真的會成為我們擊殺窟缇沙的關鍵。”

“更何況，我們不是沒有能力保證計劃的完美實施。很久以前我們就預設過類似的情況不是嗎？這隻不過是，終于讓我們碰上了所謂的‘幸運兒’。”

“你是想......不成，這犧牲太大了！“侯豐年和薩特相識多年，聽起來沒頭沒尾、意味不明的一句話，他卻已經明白了個透徹。

“非常時期行非常事。”

“從道德上來說，我知道你一定會譴責我。但是我相信，你也打心底認同我的計劃。假使我們放棄今天這個機會，也并不代表可以減少跟鬼沙漠相關的傷亡。為了了解窟缇沙，為了有朝一日可以殺死它，我們依然會源源不斷地派人進去，而屆時為此犧牲的，或許是比現在更多的人。”

“我是一個科學家，不是一個聖父。從加入觀測中心以後，我人生的目标隻有一個，那就是殺死窟缇沙。”

“跟我一樣，因為相似的願望而加入這裡的人，你猜猜到底有多少？”

“以及，你總是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做決定從來不是我和你當中的任何一個，而是他們自己。”

侯豐年瘋狂地掐着自己的眉心，某個決定已經到了嘴邊。

還未開口，薩特已經先一步摘下了自己的終端，把它放置在工作台上。他臉上是滿滿的打工人的疲倦，看來即便是高級學者也很難不對重複性工作産生厭煩。

“我今天的工作時長已經超标了，這個班就上到這。你有什麼想法，明天一早再跟我說吧。”

臨走前，薩特沒有忘記再次喚出星網：“伊賽爾，記得明天一早把大夥兒召集起來，咱們得開個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