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覓食?”霍邱捕捉到一個微妙的用詞。
“沒錯,覓食。你來看這些地震的數據,發生頻次越來越高。我們人類從古至今,一直習慣把地震稱為‘地龍翻身’,因此當鬼沙漠地震時,人們便說那是藏身在鬼沙漠地下的異獸窟缇沙在翻身。但其實這個說法并不貼合鬼沙漠的情況。因為鬼沙漠和一般的沙漠不一樣,這裡發生地震,并不是因為星球内部的構造運動,而是窟缇沙準備要覓食了。”
“根據我們的記錄,每當鬼沙漠中發生地震時,經過鬼沙漠領域或者是上空的一切生物,都會被吞噬。後來我們針對這種猜想進行了兩年的觀測,基本可以确定兩者之間存在一定的關聯。舉個例子,上個月窟缇沙吞了一艘旅行星艦,當時失蹤了幾千人,救出來不足三分之一,據獲救的人的描述,失事當天便發生了地震,甚至還有遇到沙塵暴的。這次綠洲研究船失事,也發生了地震。”
霍邱眉心微皺,望着那塊玻璃喃喃道:“一次巧合或許真的是巧合,一百次巧合,那就是必然......對了,薩特先生。我注意到您剛才提的外圍,為什麼沒有中心區域的數據?”
“因為我們從未得到過中心區域的數據,”薩特歎了一口氣。
“我們不是沒有派專業人員進去探索過,隻不過他們一旦進去更核心的區域,就出不來了,這種情況從無例外。我剛才那些說法,也隻是結合外圍的數據去模拟和推演的結論。沙漠中心實際的情況,絕對比我們想象中還要複雜。”
見霍邱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薩特繼續補充道:“這就是我要向少将說明的第二個救援難點:常規的救援方式,人力物力都非常有限,無論是遇到地震還是沙塵暴,都會給救援帶來毀滅式打擊,基本不可能支撐到把所有人救出來。”
“那你們為什麼不考慮别的方案,比如,對鬼沙漠進行殲滅式打擊。”
“這個做法不妥。”
“為什麼?”
“其實我們并不缺對付異獸窟缇沙的武器,之所以擊殺它的難度高,是因為目前仍然無法找到它的确切位置。想要精準打擊,以目前我們對窟缇沙的了解來看,根本做不到。”
“殲滅式的方案當然是十拿九穩的,但由于鬼沙漠的面積太大,地下情況不明,如果要用高能武器将這裡一舉殲滅,勢必會對蒙特裡奧星球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我們的專家團隊測算過可行性,基本得出了一緻的結論,這買賣不劃算。因此每年提交新的處理決議,都會出現相似的結論——不建議。”
“那麼我是否可以這樣理解,其實最大的問題還是在于窟缇沙。如果能夠知道它的準确位置,或許就可以想到辦法,去殺死它?隻要它死了,一切問題便可以迎刃而解。”
“理論上是這樣的。”
“那要怎麼才可以定位到窟缇沙?”
“地震時的波段就是一個很好的定位信号,不過每次地震的時間短暫且難以捕捉,不是丢失關鍵波頻,就是二次核算時發現窟缇沙已經移動了位置,因此我們的人研究了這麼久也沒有得出一個具體的定位。”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人見到了它的本體,而這個人身上又有幫助我們定位的儀器,那是不是就可以精準定位到窟缇沙了?”
“理論上可行。”
可問題是,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人可以靠近窟缇沙的本體吧。
“很好,我希望中心可以在近期組織一次進入鬼沙漠的行動,不知道薩特先生認為什麼時間會比較合适?”
派人進入鬼沙漠不是什麼新鮮事,因此薩特聽到的第一反應也是淡淡的,但霍邱這麼一問,還真讓他有了新的想法。
“根據觀測,這兩天地震的頻次已經刷新了近五十年最高的峰值,波段一直在發生變化。由于蒙特裡奧已經封鎖了領空,不允許進入,這就可以說明一點,鬼沙漠内部還有活物存在。”
“如果它還有獵物沒有吃完,那麼近期一定會有下一次地震。我們可以預測這個地震大概發生的時間段,在合适的時間點進去。既然都要進了,那就争取拿到更多的數據。”
薩特在操作台上快速地點了幾下,本意是點開一幅曲線數據圖,向霍邱解釋該怎麼預測鬼沙漠的地震頻率,但面前卻憑空跳出了個浏覽窗口,一個奇怪的視頻自動播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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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沙子在風的裹挾下形成一道巨大的柱體,沖天而起,将整個安全屋掀到空中!
褚黎放聲尖叫,聲音卻被淹沒在風的咆哮中,沒有痕迹。
痛!太痛了!
褚黎以為自己會疼暈過去,但一切感覺都是那麼的清晰。
風有時像把剔骨的細刀,将她身上的皮肉一分分切割,有時又像一把大錘子,将她咣咣砸成鐵餅。
仿佛被機器擠入罐頭的沙丁魚,褚黎經曆完天旋地轉,就被扔進一個空間有限的牢籠中,承受來自周圍的瘋狂擠壓。
她感覺自己就像碾子上被反複壓碎的花生米,全身的骨頭沒有一處不是破碎的。
褚黎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死了,還是活着。
她沒了知覺,哪怕下一刻龍卷風停止,安全屋底下出現了一個直徑足有數百米的巨大缺口,她也提不起半分力氣尖叫或是恐懼。
随之而來的是跌落。
無盡的跌落。
不知過了多久,褚黎從漫長的昏厥中醒來。
龍卷風不知道将她帶到了什麼地方,腳下是沙子,頭頂也是沙子,這個完全中空的空間大得可怕,仿佛某處隐世遺迹。
劫後餘生,說不後怕那必然是假的。
褚黎帶着幾分恍惚檢查自己的狀況,卻再次意外發現,她全身上下一點傷都沒有!
别說是大點的傷口了,就連絲破皮擦傷都找不到。
哇,她的異能不會真的是自我愈合吧?
褚黎站起身來,幾番确認身體沒有任何不适,才把注意力放到自己以外的地方。
不遠處,成群的發電風車高高聳立,露出地面的部分足足有五六十米高,被沙丘覆蓋的一部分,則如同大樹發達的根系躍躍欲出。
大概是時日久遠的緣故,這些風車的金屬結構已經很腐朽了,它們龐大的槳葉仿佛巨人伸展的手臂,立在那兒很是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