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樹影搖晃,細碎的陽光落下,為小白裙勾勒一層金輝。
李霧月咬唇,思索片刻,凝望青年:“您既然從金兵手下救下我,就證明是個善心人。若是不管我,我初來乍到,難免橫屍荒野,豈不浪費您一片心意?”
黃藥師标榜亦正亦邪,實則正大于邪。從他收徒就可看出,梅超風少時為婢,遭主家虐待,得他相救,脫離苦海。
青年微微低頭,玩弄手中碧蕭。
不說應,也不說不應。
風吹動他鬓角發絲,青衫落拓,說不出的潇灑與好看。
李霧月心中暗恨:這就是奶媽的地位嗎?已到求着綁奶,還要看人臉色。
不過一想,這可是未來中原五絕之一,女主黃蓉他爹,在南宋末年的絕對武力保障,遂……滑跪:“其實少俠您缺個端茶倒水的,我也可以。”
她邊說邊看他神色,雙眸清淩淩,未變分毫。她隻能繼續谄媚,哦,不,是自我推銷道:“本人……小女能歌善舞,烹茶煮粥,機敏聰慧,可勘大用。”
青年這才正眼瞧她:“當真?”
小姑娘杏眼閃過幾絲迷霧,頭卻比腦子快,連點三下:“嗯嗯嗯。”
“上馬。”黃藥師牽過那金人的壯馬,撫摸幾下,馬蹄擡起,馬聲嘶吼,似要與人比高低。
“孽畜。”黃藥師笑罵,翻身上馬,迎難而上,不過稍稍幾下牽制,馬兒便已乖順。
他微微蹙眉,旁邊并無馬同行。他難得開口:“上馬。”
李霧月看着自己精緻的小鞋鞋,尴尬道:“黃少俠,我不會騎馬。”
仰天,該死的系統,既然讓本少俠穿越了,為何不能把技能一并帶來?!
兩人四目,黃少俠的的嘴角抽動,她感受到了無聲的嫌棄。
但是,沒關系,我們要做個溫暖小太陽(賴皮小狗)。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嗒,嗒……
大駿馬悠閑走着,馬背上——李霧月扯着笑臉,對牽缰繩的黃藥師噓寒問暖:“少俠你冷不冷,少俠你熱不熱……”
由于她不能騎馬,隻能勞煩黃少俠牽馬。她不介意同騎,但是黃少俠好像很介意。
眼看他要不耐煩了,李霧月趕快撿回齊魯大地的優良傳統:“黃少俠,你的功夫好生俊逸,一劍如流星,堪稱逍遙神異。”
黃藥師答話了:“你在樹上看得這麼清楚?”
“這是自然,有些人,有些劍,一眼便可奪目。”
“汝卻有幾分聰慧機敏。”
李霧月松了口氣,黃藥師的功夫俊雅清逸,書裡卻并沒有提是誰教授。便有很多讀者猜測是逍遙派授下。天龍在射雕之前,其中的逍遙派,以李秋水無崖子等神仙人物為領首,武功飄逸絢爛,又甚為喜愛俊秀清靈之人。正好與黃藥師契合。
她雖不能确定他的武功出處,但也覺得與逍遙派有關。順着方向誇贊一二,正好拍在了他搔癢之處。
話匣子打開後,李霧月旁敲側擊黃藥師的個人情況。聽着新鮮出爐的十八歲青年念叨自己的父母。無非是現實與理想的矛盾。
南宋的窩囊老一輩已經從麻木到坦然,新一輩憤世嫉俗,不能忍也,敢罵天罵地,罵皇帝,所以憤青被趕出家門。
作為油滑老社畜,她非常積極附和:“什麼趙聖人,不過是完顔構,可惜了我漢人百姓。”
“完顔狗?”黃藥師牽着金燦燦的缰繩,可見這金人很喜歡這匹馬,從頭到尾都裝飾的燦爛華麗。
還不待李霧月回應,他突然停下,嘴角扯出一抹譏笑:“石敬瑭拱手送燕雲十六州于契丹,俯首做兒皇帝。高宗……”
他握緊馬鞭,手背青筋爆起:“哈哈,原來是完顔構,取得好,取得好!他正是完顔家的走狗。”
“嶽爺爺從鄂州北伐,攻湖北郢州、随州,逼襄陽,一路北上收複河南唐州,信陽。請高宗定都健康,以複中原,又欲迎二聖歸朝。卻被趙狗十二道金牌召回,死于陷害。”他雙眸寒冷,幾乎凍死人,卻又在深沉的寒冰下迸發烈火,“世人道皆是秦桧作祟,戕害忠良,可那趙狗就不必負責了嗎?無非是主疑臣死,兔未死烹狗,磨未卸殺驢,蠢而不自知。”
李霧月覺得自己極端想法,會獲得黃藥師的共鳴。但沒想到他會有一片如此深沉的愛國情懷,且看事情清晰透徹,敢于脫口直言。
她道:“黃少俠,若我做你姊妹,怕是一同被趕出去。”
馬上少女迎着春光,微風徐徐,莞爾道:“天罵得,地罵得,皇帝老兒做不好,就罵不得了?我偏要罵,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
黃藥師聞言,心頭一震,看向這穿着怪異的少女,沉積心底的孤獨郁激蕩,随即一股酸澀欣然之情顫抖地蔓延開來。心境之上躍然四字——吾道不孤。
他雙眸清透,化了積雪:“家慈病弱,吾唯有一兄,若有妹妹,必是姑娘這般樣子。”
叛道離經,方是我黃藥師之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