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快,那聲音又消失。
似乎隻是别人走錯門了。
莫哀生命逝去得太過急切,何過還未緩神,便已深陷痛苦的深淵。當他終于清醒過來,人卻早已在谷底,永遠爬不出來。
之後的半年裡,何過緊咬沈軒不放,豁出命也要将證據搜集到手。
邱平禮幾次想瞞着沈軒,直接處理掉這個警察。
然而,正是因為他,沈軒的把柄才被揭了出來。
最終,沈軒落網,被押送到看守所。審訊室裡,他坐在老虎凳上,雙手交扣,一臉從容的笑。
“沈浩軒,”何過冷聲開口,“孫奇雖然沒供出你,但胡關陽已經把你咬死了。有了這些證據,你的罪行再也掩蓋不住。想成為聖人?你不配。”
沈軒微微颔首,神情不卑不亢:“那也得看别人怎麼說,不是嗎?”
“你那個學生還想替你攬罪,你究竟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
沈軒輕笑了一聲,答道:“他和我一樣,隻是個苦命人罷了。”
“你?苦命人?”何過笑了一聲,又搖了搖頭,“你算個屁的苦命人,你要錢就制毒,要小白鼠就買命。沈浩軒,說到底,你和你哥沒什麼兩樣。唯一的區别,不過是你多讀了幾年書罷了。”
沈軒斂起笑容,一字一句反駁:“我和他,不一樣。”
何過擡眸,目光冰冷:“自诩高尚?如果真不一樣,那為什麼當年把帶了病毒的針管給他?”
“是他偷了沈河天的毒,是他自己染上的!”沈軒咬牙回道。
“是嗎?”何過嗤笑一聲,“不過,這都不重要了。過段時間,你的判決就會下來。沈浩軒,跟你畢生的研究成果,說再見吧。”
他合上文件夾,起身準備離開。
“何警官,等等。”沈軒突然出聲,語氣中透着一絲請求,“我想見一個人。”
何過頓住腳步,轉身問道:“誰?”
“莫哀的高中班主任,王然。”
“我去聯系。”何過收回目光,轉身離開,語氣平淡。
……
六月的天氣炎熱,何過走出看守所,擡頭望着天空,煙霧般的雲在烈日下顯得格外稀薄。
還有半個月,便是莫哀的生日,他該去看看那個小孩了。
墓園依舊是那般寂靜,布局簡潔而冷清。
何過捧着一束鮮花,邁步走向莫哀的墓碑,擡起手,用紙巾輕輕擦拭着碑上的灰塵。然後,他将鮮花放在靈台上,坐在一旁,輕聲低語,仿佛與莫哀有着久違的對話。
“小孩,一年半了,不知道你在那邊過得怎樣……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忘了我。瑞瑞在我妹那裡,過得很好,你可以放心。”何過聲音些許哽咽。
“我轉去緝毒的兩個月,終于蹲點把孫奇抓到了。那些人說我抓人的時候很不要命,可我覺得,我隻是想見你罷了。不過自從那以後,胡關陽怕我壞了他的事,便把我調去了很遠的地方,我費盡心思才跑回來的。”
何過頓了頓,再次看向墓碑,繼續說道:“之後我又想了很多辦法套住沈軒,可那家夥太狡猾了,我費了很大勁,才從他那個學生那兒找到了證據。”
“我是不是很聰明,就像當初的你一樣?”他輕笑了一聲,但很快又沉默下來,低聲說道:“但又有什麼用呢?你都已經不在了。”
何過長歎了一口氣,心底那塊空洞始終無法填補。他也終于體會到陳年傷疤隐隐作痛的感覺。
越過漫長的等待,何過才明白孤寂的可怕之處,他不是從未得到過想要的,而是曾經擁有過,現在失去了。
他突然間冷不防地開口:“我處理完最後一件事,來找你好不好?等王然和沈軒見完面,這事徹底解決,我就來找你。”
墓園寂靜無聲,何過輕笑一聲。
他剛準備說,就當你默認了。
晴天突然陰了下來,尤其是,隻有莫哀這一處的陽光被遮蓋。
何過愣了一瞬,片刻啞然,苦笑道:“你連夢中都不來看我一眼,卻怕我死掉,好狠的心啊。”
那個聰明小孩的相冊,已經被何過翻遍,卻沒法存入新的照片……
他沉默了許久,強忍住淚水,不想讓莫哀也難過,又輕聲笑道:“這次回來,我再不走了,下周末帶瑞瑞來看你好不好?”
微風輕輕撫過,将他帶來的捧花吹動,也吹散了天空的陰雲。
“那這句就當你同意了。”
無人回應……
自始至終,都無人回應。
何過起身,朝着墓園外走去。
又過了幾日,王然在被何過請去時,有些愣住。
對于沈軒認識他這件事,何過心中大緻有了幾分猜測。
王然坐在欄杆外,沉默了許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終于開口:“師哥,我已經攢夠了當年你爸欠下的錢了……”
沈軒愣了一下,随即爆發出一陣笑聲,笑得愈發激烈,随後慢慢轉變為哭聲,聲音中的痛苦與無奈交織在一起。
“王然,師哥最後求你一件事。”
王然望了一眼何過,見他點了點頭,才緩緩開口:“說吧。”
“那些資料是無罪的。師弟,能理解我研究的,隻有你一個人了。”
王然下意識地想拒絕,語氣有些遲疑:“我現在隻是個數學老師,況且……”
他又不自覺地看了何過一眼,眼神裡滿是愧疚。
“王老師,他已經死了,你不用看我。”何過偏頭避開了王然的眼神,目光落在案卷上,語氣平靜。
王然的目光重新落在沈軒身上,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心頭的情緒,問道:“資料在哪裡?密碼和鑰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