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過,我的學生,你不能動吧?”沈軒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手裡捏着一本書,語氣平淡中帶着冷意。而孫奇渾身被綁,跪在不遠處,額頭滲出冷汗。
“老闆,可是……可是他和那個警察有關。”孫奇擡頭辯解,聲音顫抖。
“抓柯飛的那個?”沈軒合上書,擡眼瞟了他一眼,輕描淡寫道,“所以呢?這就成了你違背我原則的理由?”
說罷,他拿起手機撥了一個号碼。
“什麼事?”電話那頭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柯飛,我這邊不準備要了。”沈軒語氣漫不經心,目光始終落在孫奇身上。
“不,不行,大老闆!我錯了!求求您,救他,我錯了,我再也不動他了!”孫奇瞬間慌了,跪着向前挪動,繩索束縛下,他動作艱難,幾步便摔倒在地,又匍匐爬到沈軒腳邊,拼命磕頭,額頭撞地發出悶響,滲出的血珠染紅了地面。
“你特麼說不要就不要?那交易怎麼辦?”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交易?呵,”沈軒勾唇一笑,冷淡道,“是你在求我吧。”
對方沉默片刻,語氣軟了下來:“你再考慮一下,行不行?”
孫奇磕頭的動作沒有停下,額頭已是鮮血淋漓。“大老闆,求您了,隻有您能救他!”
沈軒微微蹙眉,陷入短暫的沉思,而後對電話那頭說道:“交易繼續,不過,可能過段時間會鬧出點事。”
“什麼事?嚴重嗎?”對方顯然有些緊張。
“我不插手,抓到了也無所謂,跟我沒關系。當然,跟你也沒關系。”
“那就行。”
電話挂斷,沈軒起身,擦了擦手中的書,轉身朝門外走去。
“老師,他怎麼辦?”一旁的司機看了眼地上的孫奇,出聲問道。
“他想要的,我已經給他了。”沈軒低頭翻開書,語氣平靜,眼中波瀾不驚。
“老師,您真不像個壞人。”司機一邊啟動車子,一邊似笑非笑地說道。
“人有時候會做些迫不得已的事,但不能一直做迫不得已的事。新藥研制好了嗎,邱平禮?”
“好了,我下午就送給學弟。”邱平禮握緊方向盤,又問道,“不過,剛來就要他試新藥?副作用可能挺大的。”
“如果那個蠢貨沒自作主張去綁人,我也不至于動這個念頭。”沈軒擡頭望向窗外,語氣不輕不重,“不過,風險得學會控制。藥如果成功了,他也能活,不是嗎?畢竟是我師弟的學生,也算物盡其用了。”
“那如果藥失敗了呢?那個學弟怎麼辦?”邱平禮試探地問。
“失敗了就繼續研究,隻能怪他命不好。這世上命不好的人多了去了。”沈軒轉頭看向邱平禮,平靜的目光像刀一樣刮過他的臉,“别猶豫了,邱平禮。你知道的,這條路上能跟我做事又搞藥物研究的,隻有你一個。”
邱平禮默默點頭,轉向實驗室的路上。他知道,沈軒不是冷血,而是早已看透這世間的人情冷暖。
人的一生,隻要疾病介入,便不再是一個完整的人,而他周圍的一切,也會随之崩塌。窮病,亦是如此。
邱平禮不知道他的老師經曆了怎樣的人生,他隻知道,幾年前,他自己的人生幾乎完全毀掉。如果不是老師的幫助,他恐怕早已成了研究所裡的孤魂野鬼……
“平禮,就算媽求你,把書讀完吧。”
“我讀不起。”
“媽相信你出來能把錢賺回來的。”
場景驟然變化。
“那東西壞了,我昨天根本沒去實驗室,邱平禮在實驗室。”一個穿實驗袍的男人說道。
“我昨天也沒來,但平禮手機上跟我說他在。”一個女聲附和着。
“我沒碰那玩意兒。”邱平禮很冤枉。
“師弟,做錯了事,就要勇于承認嘛。”
“我沒有!”
“邱平禮,滾出去!”
再後來,他遇到了沈教授。一個同樣迷茫的人,但在他眼中,更多的是決心。
“沈老師,您能幫我嗎?器材,他們說是我弄壞的,堅決要我賠償,我沒錢。”
“這錢很髒,你要麼?”沈軒面無表情地問。
“髒又如何?它現在能救我的命啊!”
“那你拿去吧。需要多少,随你。”沈軒遞給他一張銀行卡,并報上了密碼。
沈軒有許多這樣的卡,每張卡上都躺着不正當的錢。
可當邱平禮在ATM機前,盯着屏幕的數字看了一會兒,沒有動那些錢,而是跑回去找沈軒。他看到沈軒站在走廊盡頭,面帶悲恸,靜靜看着窗外的風景。
邱平禮:“老師……”
沈軒沒回頭。
邱平禮上前一步,說道:“老師,我替您想辦法吧。我們可以把它變成救命的錢,說不定就不髒了。”
沈軒擡眼看向他。
“将它花在人類進步上。用它建造曆史的裡程碑。您可以,也做得到。藥物研究、生物發展,這些錢會是您最大的助力。它來之不易,您應該用得其所。”
沈軒忽然笑了,癱了一下,盤腿坐在地上,仰頭看着邱平禮,低聲道:“那我犯的錯怎麼辦?”
“功過相抵。”
後來,邱平禮才明白,為什麼沈軒會有那麼多的錢。直到他登上前往金三角的輪渡,才逐漸拼湊出真相。
那天,他印象格外深刻——同行的還有沈軒的父親,沈河天。
從那以後,邱平禮開始理解沈軒。他們其實一樣,都曾在一段時間内身不由己。可是,這種無力的選擇會帶來終生的悔憾,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