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哀眯了眯眼,看着他的背影,語氣不鹹不淡地丢下一句:“走吧走吧,過段時間,我也該換個男朋友了。”
何過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卻見那小孩正笑着,用口型默默說道:“開玩笑的。”
看到某人吃癟,莫哀的心情格外好,但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裡卻生出一絲莫名的空落。
剛才在巷子裡,他沒注意到,現在才發現,這才兩個月不見,何過怎麼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像個混混一樣。
戴着壓得低低的鴨舌帽,衣服舊得褪了色,甚至泛白。
莫哀心裡有些想跟上去,但又知道何過一定會發現,而且他也不會高興。最終,他壓下了這個念頭,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卻也沒回家。
見到何過後,那片刻的溫存已經讓他失去了回到那空無一人家中的那份興緻。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該去哪,索性背着書包,像個孤魂野鬼般在城市裡遊蕩。
太陽漸漸落下,夜色籠罩了瀾湖。莫哀獨自穿行在人流中,身邊是喧嚣的人群,他卻冷冷清清,與周圍格格不入。他歎了口氣,想着自己根本不該來的,應該回家學習,有些懊悔。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擡頭望去,發現不遠處的露天餐廳裡,何過正和兩個人坐在一起吃飯。他的嘴微微張開,連忙躲進了一個角落,偷偷觀察着他們。離得不遠不近,他能隐約聽清對話内容。
“飛哥,咱這幾天老往這裡跑,是有什麼事嗎?”
“你個新來的,才兩個月,輪得到你問飛哥的話?”旁邊的人不耐煩地打斷。
坐在中間的柯飛帶着墨鏡,年紀不過二十幾歲,語氣卻透着幾分玩世不恭。他笑着輕輕拍了拍剛才說話人的臉,“孫奇,你跟了我兩年,辦事還不如人家兩個月的。”
孫奇臉色一變,低聲湊到柯飛耳邊,“飛哥,他才兩個月,你就帶他來江城,太信任了吧?再說了,這小子下午還玩失蹤,我們手底下的人都沒找到。”
“你覺得呢?”柯飛嘴角揚起一抹冷笑,“連個人都看不住,白吃幹飯的廢物。”
他轉頭看向何過,遞給他一瓶啤酒,“韓寸,說說看,下午去哪兒了?”
“韓寸?”莫哀咀嚼着這兩個字。
“我沿着湖跑了一圈,散步。”何過淡然回答。
“散步?”孫奇嘲諷地笑了,“飛哥,你信嗎?”
柯飛墨鏡下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語氣中帶着一絲戲谑:“信啊,為什麼不信?你去查查,自然就會信了。隻不過——韓寸可未必會留下什麼把柄給你查。”
何過抿唇,輕笑了一聲,點頭不語。他将玻璃杯端起,緩緩倒入啤酒,金黃色的液體在燈光下泛着細膩的泡沫,很快就溢出了杯口。
坐在不遠處的莫哀手裡擺弄着手機,表面看似無意,心裡卻反複回想着下午的情形。确實,何過離開時是沿着瀾湖邊的路走的。那條路上,大多數地方都有監控,隻有巷子那段是個盲區。想到這兒,他心裡突然生出一絲後怕——幸好當時自己沒有跟着何過一起離開,否則後果難以預料。
可令莫哀更意外的是,竟然會在晚上又一次撞見何過,和這樣一群人坐在一起。
他端着碗吃了很久的飯,低頭看着手機,假裝毫無所覺。可耳邊始終豎着,悄悄捕捉他們對話中的隻言片語。他隐約聽到何過似乎提到了離開,心頭莫名一緊,帶着些許悶意扒了一口炒飯,飯粒在口中咀嚼得幹澀難咽。
時間一點點過去,何過和那幾人聊了許久,而莫哀也坐了許久。隻是某一刻,他突然感覺脊背發涼,像是有人在背後盯着他。他心中一顫,想必是何過發現了自己。
“看見我會生氣嗎?”莫哀盯着手機屏幕,眼神飄忽,心裡亂成一團。“還是……擔心?又或者……他會怎麼想?”
他用力甩了甩腦袋,把這些紛亂的念頭抛到一邊,埋頭繼續裝作刷手機的樣子。
何過的目光停留得稍稍久了一點,引得柯飛也順勢看向莫哀的方向。他瞥見那身校服,帶着幾分揶揄地說道:“韓寸啊,我們都清楚你初中讀完就出來上班了。不過聽我柯飛一句勸,就算是讀完高中,也不一定能賺到錢。”
何過察覺到自己的失态,立即收回了目光,低頭捏着裝滿啤酒的玻璃杯,語氣中帶着幾分不快:“要是老子讀得上高中,鐵定乖得很。放學就回家,不到處瞎晃蕩。考大學簡簡單單,哪還用得着出來被人騙?”
孫奇聞言,眉頭一挑,語氣裡帶着一絲不滿:“怎麼?幹這行苦着你了?你是沒拿錢,還是怎麼着?”
柯飛拍了拍孫奇的肩膀,笑着勸道:“哎,韓寸之前打了幾年工,啥都沒撈到,學也上不了,你多體諒點兒。”
孫奇不以為然,瞪大了眼睛,冷哼一聲:“他?就他?現在誰特麼比他更狠?”
幾人聊到盡興,柯飛率先站起身,拉着何過起身,對孫奇說道:“走吧,别耽誤明天的事。”
孫奇點了點頭,答道:“行。”
何過跟着起身,搭着柯飛和孫奇的肩膀,語氣平靜:“今晚的單,我買了。”
孫奇嗤笑一聲:“那行,我和飛哥外面等你。”
等兩人走遠後,何過買完單,經過莫哀那桌時,腳步頓了頓,卻沒轉頭看他,心情不是很好的,扔下一句:“真是不乖。”
話音剛落,何過便徑直離開,背影沒入夜色中。莫哀怔怔地坐在原地,握着勺子的手微微發緊,心裡竟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難過與不悅。
何過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