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正事。”
“沒什麼大礙,這兩天也準備出院來着。”
莫哀沉默了片刻,回道:“你不是我哥,其實也沒必要假裝我哥。”
“哦。”
莫哀盯着屏幕上的“哦”字,原本的愧疚心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搞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猜不明白索性就不猜。天天琢磨些不重要的事,他也累。
他随手打了一串省略号,把手機往包裡一塞。
放學路上,伍楚又如往常一樣從身後勾住莫哀的肩膀,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放開。”
“讓兄弟勾一下嘛。”
“伍楚。”莫哀停下腳步,轉頭盯着他。
“怎麼了。”伍楚臉上挂着那副信手拈來的得體微笑,仿佛習以為常。
莫哀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低沉卻清晰:“不要想不開。”
搭在莫哀肩上的手收了回去,臉上的笑再也難以維持地垮了下來。
伍楚眉頭都快擰到一塊兒去了,眼眶有些濕潤,抱頭蹲了下來,聲音有些顫抖:“我終于,知道你,前幾年是怎麼活過來的了。”
這幾天的日子,他已經快撐不下去,更别提感染了幾年的莫哀。
“還能活很久的。”莫哀俯下身,語氣緩和了幾分,安慰道:“而且,這也不是你的錯,你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我的桌子和書都被砸了,也分手了……我還有什麼好活的。”伍楚想不通,滿臉的迷茫和不甘。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遭受這些事情,老天如此不眷顧他。
莫哀沉默了一會兒,其實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他也不曾想通過,但他也絕不能讓伍楚輕易放棄自己。
“隻要好好吃藥控制,活得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莫哀蹲下來,輕抿了一下唇,直視伍楚的眼睛,又說道:“伍楚,我兄弟,可不會那麼懦弱。”
伍楚擤了擤鼻涕,低着頭站起來,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像丢了魂似的。
莫哀沒有追,隻是遠遠地跟着,看着伍楚走進了小區才停下腳步。他站在那裡,眼神複雜。
當初他感染那會兒是怎樣的?莫哀自己都有些記不清了。他隻知道,真正恨上這病,是後來某個時刻的事。
但現在想這些也沒意義,靠緬懷以前來安撫當下的自己好好活着,那也得有值得追憶的事才行。
瀾湖很大,太陽慢慢沉入湖面。莫哀望着那片暈染的水光,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和何過一起跳湖的事。
那時何過為什麼要擋在他身後呢?太盡職盡責了吧。
明明若是自己被抓,他逃出去還能帶人來救。而最後,栽在那裡的卻是那個警察,到頭來人沒抓到,證據也沒拿到,自個兒還挨了一槍,還差點因為傷口感染出事。
太陽完全沒入地平面以下,莫哀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他歎了口氣,低頭掏出手機,給何過發了一條消息:“那個‘哦’是什麼意思?”
幾秒鐘後,手機震動了一下,何過回了消息:“‘哦’的意思是,小孩的氣話可以不用聽。”
莫哀盯着這句話,心裡一陣複雜,随即回了串省略号,擡頭看了一下湖平面的餘光,又補了一句:“我打人是因為,他霸淩我朋友。”
何過看着屏幕,心想:他的朋友,是那個伍楚嗎?
“你接下來好好學習,其他的事,我來解決。”
莫哀坐在湖邊長椅上,盯着那條信息發了會兒呆,随後回了句:“謝謝了,何警官。”
看到這句話時,何過有些意外,心裡卻在偷偷想着,那個小孩說這句話時,表情會有多麼疏離。
何過将手機揣在兜裡,活動了一下自己受傷的手臂,還有些隐隐作痛,他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然後關上了病房的門,離開了醫院。
……
第二天,何過果然如約而至。莫哀上學時看到站在校門口的何過,表情有些玩味。
他遠遠就認出了人,走近後擡頭看了看天,又将目光挪到何過臉上,打趣道:“何警官這是睡不好覺?天還沒亮就來給我班主任賠禮道歉了?”
“跟你班主任聊完,我還得去上班。”何過撓了撓頭,也意識到自己來的太早,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莫哀卻沒理這些,盯着他的手問:“你的手怎麼樣了?”
“舉起你沒問題。”說完,何過仿佛欲欲躍試般走上前來。
“别整這些,認真說。”
“我也是認真說的。”
莫哀無奈歎氣,轉身帶路:“走吧。”
他聽見身後傳來何過的一聲輕笑,拳頭硬了一下,随即又松開了手指。
門衛遠遠看着他們倆,皺眉道:“怎麼又是你們?”
何過有些不好意思,點頭緻意。門衛擺擺手,直接讓他們進了校門。
莫哀邊走邊打趣:“何警官有我這個弟弟,真是不得安生啊。”
何過卻無奈一笑,隻是堪堪開口:“你答應過我會好好學習的。”
周圍氣氛還未緩和幾秒,突然凝滞。莫哀腳步一頓,渾身散發一股寒意。
何過順着他的目光望了過去,正好看到幾個人把伍楚拱在中間走。
他伸手将莫哀的肩膀按住,對上了他的眼睛,搖了搖頭。
莫哀甩開他的手,目光冷冷盯着那邊,語氣平靜卻堅定:“我是答應過你會好好學習,可是學習和别人整我朋友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