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稻子收割完後,水田要重新翻地,在翻地的同時,稻苗也要育上了,緊接着就要進行新一輪的插秧——而忙往了水田裡的活後,旱地那頭的莊稼也到了收獲的時候。
這些事說起來隻是短短一句話,但路安和趙懸知道裡頭包含了多少辛酸淚。
因為有了經驗,他們今年的收成不錯,當然也是得益于進山的兩年來都是風調雨順,除去老刀田地裡的稻子,他們自家田地産出的稻子比去年多了一百二十斤。其他諸如土豆、玉米和麥子的長勢看起來也不錯。
一番估算下來,今年收獲的糧食夠他們兩年衣食無憂了。
路安還是不讓趙懸幹太重的農活,因此稻子收好後趙懸就在家育秧和曬谷子,路安則一個人完成了翻水田和收旱田的工作。
這段時間裡路安的食量很大,一頓可以吃下三大碗飯,每日他累得話都不願意多說一句,回家吃完飯,倒頭就能睡。
相比較于農閑時,就算是在家的趙懸也沒有輕松多少,她包攬了所有家務活,還得曬谷和育秧。
天氣熱,秧苗的長勢就好,所以不需費多大的精力,曬谷倒是個體力活,一千多斤的谷子,硬是靠趙懸一個人用三輪運到村下方的曬谷坪去晾曬,曬完了還要再運回來,不要說往返運谷子,就是那幾張用來曬谷子的竹篾席都重的不行,趙懸每次運完這些臉都憋紅得像一隻熟蝦子。
至于吃食,她和路安都偏向于涼拌或者清淡的湯水,早上趙懸會磨上半鍋豆漿,用撈好的米粉拌着濃稠的豆漿吃,這是省内北部的吃法,豆漿粉裡可以放一些姜絲、蔥花和一點點黃酒,味道很淡,卻在淡中帶着奇妙的豆香和米香。
路安沒有吃過豆漿粉,但豆漿粉實在是太好入口了,特别是在清涼的早上,吃上一大碗,既頂飽又解渴。
趙懸說這種豆漿粉要配上油條才是最好吃的,但她不會炸油條。
如果沒空撈米粉,那麼往滾燙的豆漿裡沖上一顆生雞蛋,豆漿沖蛋搭配着煎得焦黃的米餅,再加上一點鹹菜,也能吃得飽飽的。
剩下的豆漿有時會一直煮着做成腐竹,有時點些醋做成豆腐。這些豆制品無論是做湯水,還是煎炒着來吃,都是非常美味的。
随着日子越來越好過,趙懸可選擇的食物種類也越來越多,她經常會回憶大疾病之前的日子,想吃的東西如果有條件她都做一些出來嘗嘗。
他們的時間太多了,可以花很多在吃飯這件事情上。
農活對于已經種了兩年田的趙懸他們來說已經是輕車熟路了,雖然依舊很累,但已經沒有以前那種手忙腳亂的感覺了。
勞動将他們每天的時間都塞得滿滿的,在這種勞累卻又充實的日子裡,他們終于将稻谷曬幹,并收進倉庫裡,稻田也重新耕過,又放上了水,兩人頂着酷暑将第二季的稻苗給插上了。
旱田那頭的莊稼也在陸陸續續地收着,玉米、花生、麥子還有糯米那些農作物都在這兩個月中陸續成熟了,被趙懸和路安一一收了下來。值得高興的是糯米相較于頭年收成好了些,一畝糯米一共收獲了八十斤的巨大産量!除去留種的量,剩下的糯米夠趙懸在今年秋冬時打一頓年糕吃了。
旱田裡的莊稼被他們收走後,多出來的幹枯根莖會被就地焚燒,火可以燒死土地下藏着的害蟲,燒出的灰還可以給田地加肥,。
姚家人和他們的進度差不多,兩家人都是勤快的,加上年景好,所以這一年的收成都不錯。
日子一晃從盛夏過渡到了夏末,因為溫度和濕度足夠,所以水田裡的稻苗一天一個樣,從開始的稀稀拉拉,長到毛茸茸的一片。
這段時間來趙懸身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到底是年輕人,隻要沒傷到根本,好起來還是很快的,她手指恢複了很多,但不知是不是心理緣故,她老感覺手指沒有以前靈活了,但她沒有太在意,漫長的時間會她心靈上的傷也好起來,心靈的傷好了,她身體上的不适也會徹底痊愈。
旱田的莊稼收獲完畢,稻田的秧苗也種了下去,預示着今年最累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個人瞧着對方黢黑又精瘦的臉,都悄悄松了一口氣。
到現在為止,趙懸雖然已經習慣了農人的日常,但她依舊會懼怕每年的夏收,惰性是熔鑄在每個人類的骨子裡的,一屋二人,三餐四季的生活看起來歲月靜好,但其實每一步都建立在繁重的體力勞動和漫長的時間付出上,如果可以選,趙懸當然還是選擇不用幹活的生活,畢竟如果務農不苦,那古往今來就不會有那麼多農人刻苦讀書,想着跳出農門從政從商了。
好在頻繁的勞動和規律的生活讓趙懸和路安的身體變得更加結實了,他們已經很少生病了,每日沾着枕頭就睡,即使吃了很多東西也不會變胖,路安雖然在農忙時一直消瘦,但身上的肌肉卻沒掉很多,他皮下脂肪越來越薄,幹起重活來也是得心應手了。就算是趙懸,摸着自己的胳膊也是邦邦硬的,要知道在末世前,她可是一個矮小又羸弱的普通女生,扛一桶水上三樓都費勁。
看着塞滿房間的糧食,已經變得黢黑的趙懸笑得見牙不見眼,她感歎着山區就是好啊,沒有蟲災,也沒有幹旱和水患,唯一能破壞莊稼的野豬也被他們用栅欄擋在了外頭,難怪一鬧災大家都喜歡往山裡跑,山裡餓不死人啊。
趙懸想,如果二季稻的收成也不錯,她和路安在明年也不是不能休息一下,種一季稻子就是了,反正糧食也吃不完。
兩個月的極緻忙碌後又恢複到了暫時的農閑時刻,路安閑不住,掏出了工具,将隔壁的豬舍雞圈和廁所又叮叮咣咣地加固了一番,然後又獨自去了山裡的狩獵小屋一趟,現在時間充足了,可以時不時地往返于兩地,因此那裡的陷阱可以設下去了,說不定在秋天時能捕到一頭野豬或是一隻山麂。
日子一天天平淡地過去,再然後,命運成功地打破了趙懸想在來年休息的幻想。
台風入境了。
台風入境的前幾個小時,天已經陰沉下來了,溫度有所降低,昏暗的天空下,滿是亂飛的昆蟲和鳥類。
路安正在深山裡的狩獵小屋,朝家的方向趕,趙懸則對突然暗下來的天氣沒有太多的感覺,一連熱了半個月,眼見着終于要下雨了,她還有些高興,想着能涼快一些了。
夏末一般是不會有傾盆大雨的,經常雨下一會兒就停住了,但雨水會濕潤大地,先是會更熱些,但經風一吹,就會涼快很多了。
省内是亞熱帶氣候,又因為靠海,所以夏天很是漫長,即便快入秋了,氣溫還是很高。
大雨将傾前,已經開始刮大風了。
趙懸收了衣服,關了門窗,還在下午時天氣就已經昏暗得看不清了,風更大了些,氣溫降了幾度,趙懸站在三樓收衣服時還伸長了腦袋,看向狩獵小屋的方向,見路安還沒有回來,有些擔心。
炖煮的肉還在小爐子上咕嘟咕嘟熱着,飯也焖在鍋裡頭,她今天還做了一小盆仙草凍,不是很成功,有點軟塌塌的,但她還是很高興,将仙草凍放進冰箱的保鮮層,等着路安回來一起嘗嘗。
就是在收個衣服的功夫裡,天色又暗了幾分。
趙懸這才感覺不大對,她覺得這場雨說不定很大,得先将豬食喂了,等會兒雨了她可就不出門了。
460顯得有些焦躁,在院子裡來回走着,時不時的叫上兩聲。
隔壁的豬也顯得很不安,趙懸一邊煮着豬食,一邊将外頭散養的雞給趕回圈裡,風越來越大了,趙懸眼見着會下大暴雨,匆忙喂完了豬,又趕回自家院子裡,将挂在窗戶防盜網上的蒜頭串和玉米收了回去,想了想,把平時放在角落的簸箕掃帚一類的東西也收了,連帶着一大一小連輛三輪車也鎖在一起。
接着趙懸拿過扁擔和水桶,去村下頭的井水處打水。
下大暴雨時,井水會渾濁幾天,趙懸雖然對将要來的大雨沒有任何概念,但她好歹想到了應該儲一些水。
她擔水的本事一如往常那樣弱,每趟隻能擔半擔水,在她來回第三趟時路安回來了。
460守在院門口,見到路安後就開心地叫喚了幾聲,然後拉着路安去接趙懸。
兩人在村下頭撞見,路安接過扁擔,步伐快速地往家裡走,一邊走一邊對趙懸說:“懸懸,你去菜園子把能采的菜都采回來。”
趙懸點頭,小跑着回家,背着大背簍就出門了。
路安将兩個水缸都儲得滿滿的,但他沒停下,将家裡能見到的桶和臉盆裡都裝滿了水,期間趙懸也來回了幾趟,現在半畝菜園子裡的菜足夠他兩吃的,将能吃的菜都摘回來也不是個小工程,趙懸的背簍裝着各種瓜類果類的蔬菜,懷裡則抱着剛剛采摘下來的大把大把的綠葉青菜。
兩個人都抿着嘴幹着活兒,如小螞蟻一樣搬運着水和菜,做完這些事情,路安開始指揮趙懸用麻袋裝了沙土,運到院門口堵着,來往幾次兩個人已經大汗淋漓,風越大越大了,一些小樹已經被風刮得彎下腰去,路安推着趙懸進屋躲着,他則又将自家房子和隔壁豬圈又巡視了一圈,确認沒有大問題後,路安回到家,關閉院落大門,反鎖。走進屋子,将門也關上,反鎖。
他們的房子位于高處,水大概率不會漫上來,路安擔心的是電——他架設的電線并沒有傳統電線那樣牢固,末世前遭遇極端天氣都有可能停電,他不知道自己所架設的電線能不能抗住這次大風。
早在從狩獵小屋回來的路上他就看出這次大雨不一般,應該是台風要來了。
末世前,省内因為臨海,每年都可能撞上一兩次台風過境,但省内是丘陵地帶,台風沿海登陸,等刮到他們這裡,台風基本降級變為了熱帶風暴,所以比起沿海,這裡受到台風災害的影響會小很多。
路安和趙懸在這座村子兩年時間,都沒有遇到很極端的天氣,末世後沒有了天氣預報,他們自然不知道這幾年在省内登陸的台風有幾個,有多大,路徑是什麼,一些台風雖然有經過他們所住的地區,但可能因為路徑偏移太多,頂多帶來幾場降雨,夏天雨多,這時候的雨甚至不會讓他們聯想到是台風帶來的。
但這一次路安估計——他們很不幸,他們所住的地方正是台風的風眼所橫掃的地方。
不過好在距離台風正式降臨之前,他們還有時間來準備。
路安在心裡慶幸,這場台風還好是在夏收之後來的,要是早來兩個月,他們将顆粒無收。
還沒到傍晚,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借着熹微的光線,趙懸看到天空上裹挾着厚厚的烏雲,棉被似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路安已經關閉了電源,加之門窗已經緊閉,所以室内很是悶熱。
趙懸擦洗掉了一身的汗,換了一套寬松的衣服,躺在床上抱着她的冬瓜,她有些惴惴不安,路安為她放下了蚊帳,安慰她:“你先睡一覺,别怕,有我呢。”說着他抱着幾床厚棉被就下了樓。
斷電後冰箱都停用了,他将厚棉被蓋在櫃式冰箱的上方,以減少冷氣的流失。
趙懸在床上翻來覆去,她睡不着,雖然幹了一天的活兒她已經很疲憊了,但她就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