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質子
一人,一扇,腰間挂着一塊翡色潤玉,襯得他肌膚勝雪,好一個如仙般的人物。
那隻握着折扇的手,骨節分明,宋甯甯一眼便認了出來,他就是那日府門前馬車上的人。
她看着他,不知為何,心中仿佛有一根冰冷的刺被悄悄拔出,那空缺的地方卻又被灼熱的渴望填滿。像是枯井遇到一滴甘泉,又像是多年未眠的人見到夢中光影。
在場之人無不将視線落在他身上,宋甯甯下意識想砍斷這些目光,将他圈禁在自己的領地裡。
她微眯了眯眼眸,沒有回複他的問話,反而露出審視獵物的姿态:“你想讓她活?”
“此地...幽靜難得。”
林中風過,裹挾着綠蔭清香,宋甯甯聽不見風過呼嘯,聽不見池間呼喊,隻能聽到他溫潤低沉的聲音緩緩而來。
“還沒聽到麼?将她撈起來,不要污了此地。”
宋甯甯聲線清冷,雖還帶着些稚嫩,但言語之間盡是上位者的姿态。
她不在意池中之人的死活,隻目不轉睛的看着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如此濃烈的視線并未讓那溫玉般的男人有絲毫不适,他身形挺拔,依舊若天山之雪,純白潔淨,矜貴優雅。
身後的宮人在魏娘的一聲咳嗽中找回了神志,趕緊動作起來,将那池子裡半死的宮娥給撈了上來。
那宮娥一身的狼狽,吐了半天的水,大口喘氣,動作裡帶着粗俗,嘴裡喃喃着一些亂七八糟的話,還來不及環視四周,便被兩個力壯的宮娥給架着去了别處。
“诶...等等...走慢點...”
那碎嘴的宮娥話音未落,被一旁的宮娥直接塞進了揉成團的絹帕。
旁邊宮娥白着臉小聲道:“你想死,我們可還不想。”
這邊的鬧劇很快随着被拉走的宮娥結束,白衣男子轉身欲走。
“等等,你叫什麼?”
宋甯甯徑直走到他的面前,眼前之人頭頂白玉冠,披撒在身後的烏發似緞,高挺鼻梁之上是一雙深邃到誘人深入的桃花眼,長睫極密,不似凡間所有。
“名字?”
宋甯甯的聲音帶着絲急迫,她又上前了幾步,臉上沒有絲毫閨閣少女該有的矜持,隻有強烈的欲望和渴求。
白衣男子還未開口,一道人影迅速靠近,風塵仆仆還帶着絲慌亂,他戴着紫色護額,一身玄衣,徑直擋在兩人之間,一副防備之态看向宋甯甯。
應是白衣男子的護衛,宋甯甯看着他擔憂着問道:“公子...您可還好?”
“無妨。”
“放肆!我們三公主殿下正在問話,你們還不快答?”魏娘在一旁看的眉頭皺緊,心裡嘀咕,這裡怎麼會有外男闖入。
那護衛聽到三公主時臉色大變,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自家公子,之後趕緊行了一禮,抱拳垂首。
白衣男子神色未變,亦行了一禮,不過不是大周的禮節,他緩緩道:“見過三公主,在下厲川,這是我的護衛展晖,我們從東國而來。”
“原是東國的客人,此處外男不可進,你們是怎麼過來的?”
魏娘緩了緩語氣,見宋甯甯還直直看着這個叫厲川的男人,心頭歎息,知曉她是對此人起了興趣,隻得繼續詢問。
“我家公子被人亂指了路,這才無意過來的,并非有意。”展晖立刻解釋道。
亂指了路?
這分明是專為她指的路啊。
宋甯甯如是想着,勾起唇角。
被宋甯甯陰濕黏膩的視線注視着,即便展晖隻是站在公子身邊,也能感受到那股子無法忽視的粘稠。
他想着剛剛那些纏着自己的宮人,知曉自家公子是被人做了局,故意引到了這個行事癫狂的三公主跟前。
他愈發膽戰心驚,可自家公子卻仍是風輕雲淡的樣子,他不由暗暗捏了把汗,若公子真被這瘟神纏上,他可怎麼向東國的皇帝交差...
在場之人神色各異,可宋甯甯卻根本不在意那些人,眼裡隻有這白衣如雪的玉人。
她上前兩步,推開展晖,擡着頭,這才發現眼前如玉般的人物竟這般高大,為了看清他的眉眼,她脖頸都有些酸。
展晖想要上前,卻看到厲川輕擺了擺衣袖,他立刻止住腳步,眼裡透着擔憂。
“我要你。”
“你想要什麼,本殿都可以滿足你。”
清風無力,萬籁俱靜。
宋甯甯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想要。
這般幹淨純潔的玉人,真想看他染滿污泥的模樣。
想看他跪在地上祈求自己的憐憫,想要看他臉上露出無助的神情。
“公主的恩賜,厲川不敢當。”
明珠落玉盤,清脆而雅緻。
但也冷淡又疏離。
他說着,擡眸望向她,眼中沒有一絲波瀾,仿佛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令人看不透其中真意。
不等魏娘發難,遠處的公公尖着嗓音喚着厲公子,後者大步離去,幹脆利落。
宋甯甯難得沒有生氣發怒,反而扯起了絲略帶陰森的笑,對着他的背影緩緩道:“拒絕我,你可要想清楚了。”
那語氣不輕不重,卻讓在場所有人心頭一緊。
魏娘看着宋甯甯的神色,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她還以為公主要做些什麼,可公主隻是默默看着那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