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春花說出所謂“求親”這樣從未聽過的字眼時，安定公主便開始靜靜地聽着。她是個敏感的孩子，總能察覺到氣氛的微妙變化，知道什麼時候可以說話，什麼時候要靜靜聆聽。

就像現在，自她出生以來，從未見哭過的楊姑姑像自己小小時候那樣哭成了大花貓，還有母後的話中“離别”的意味，她覺得這個“求親”并不是什麼好事兒，楊姑姑還有很多很多故事沒有講給她聽，她才不要楊姑姑離開呢！

不過她是個聽話的孩子，并未立刻大吵大嚷，而是繼續耐心聽着、看着母後和楊姑姑的言行，體察着兩人間的氣氛變化，甚至在楊姑姑來擁抱母後的時候，還懂事地讓了讓地方，沒有做兩人之間的夾心糕點。

此時那平靜卻情緒暗湧的氣氛開始消散，隻剩下楊姑姑仍然緊緊擁抱着母後，将頭埋在母後懷裡，輕微地抽泣着。母後一邊輕輕撫摸着楊姑姑的後背，一邊笑着說，“上次見你哭，還是在感業寺的時候。一晃都這麼多年了，安定都4歲了。”

安定公主聽見母後提起自己的名字，覺得到了自己可以說話的時候了，便伸出胖手學着母後的樣子，像平日裡撫摸吉量一樣輕輕地撫摸着楊姑姑的後背，“楊姑姑，你不要哭啦。等安定長大了，給你找好幾個男子，像父皇那樣。”

楊春花聽到安定公主這番放在唐朝完全不符合淑女标準的話，一時都忘了哭了，趕忙從武皇後的懷裡出來，微微瞪大眼睛認真地看着安定公主的家長——武皇後，“娘娘，公主的話不是婢教的啊。公主隻是童言童語，不必深究的。”

隻是楊春花說完卻又有些心虛，她平日裡教導安定公主的時候，很少以男女之别教導安定公主。特意提到女性時，她也多是講述商朝婦好、晉朝荀灌、前秦毛皇後、隋朝冼英、唐朝平陽公主這些女将，還有現代人很熟悉的真實存在但事迹多有藝術加工的北魏花木蘭、初唐樊梨花。當然還有創世女娲、大商人巴清、相師許負、漢高後呂雉、北魏馮太後這樣的人物。

至于所謂“淑女”應該如何，楊春花以為自有宮裡的禮儀官、侍書教導，自己隻是個課外老師，這些正課内容就不用排在課程表裡了。

再加上楊春花自己講着講着，總會不可控地融入她曾經接受過的現代女性思想，是平等、勇敢、無畏、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可以做任何事。所以，楊春花其實也不能肯定安定公主會說出“像父皇一樣給她這個楊姑姑安排男人”是否受到了自己的影響。

想到這裡，楊春花更心虛了。在武皇後含笑的注視下，她的眼神略帶躲閃，支支吾吾地說道，“那個，嗯，婢往後教導公主，一定會注意這方面的。”

至于哪方面，是把公主教導得賢淑貞潔嗎？楊春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隻是含含糊糊地說着注意，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要注意個什麼。

安定公主卻是向往常一樣膽大敢言，隻聽她略帶苦惱地繼續說道，“楊姑姑就喜歡那個衛尉卿啊。可是等安定長大了，他都老了，楊姑姑還要他嗎？”

剛說完，安定公主像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露出自己無往不利的小狗要骨頭的真誠懇求神色看着武皇後，“母後，那個衛尉卿能不能現在就召進宮陪着楊姑姑啊。”

“公主，這可不興陪啊！”楊春花趕緊說道。

“為什麼不能陪啊？楊姑姑不能離開我和母後，但又喜歡他，可以向他求親，讓他來陪着你呀。”安定公主真誠建議。她并不知道襲爵的衛尉卿是個什麼官職地位，反正這天下都是她們家的。

楊春花一言難盡，“公主，後宮不能有外男進入的。”

“那些太監公公不是男的嗎？”安定公主一臉迷惑。

“這個……娘娘……”楊春花向武皇後投來求助的目光。安定公主隻有4歲，楊春花還沒給她深入地講解生理知識，她還不知道正常男性和後宮太監的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