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燦！”
“陳燦——”
“陳、燦”
“……”
陳燦聽見有無數個聲音在喊他，可他看不見任何人。
醒來後陳燦一直記得那些聲音。
陳燦無法解釋這個夢，他隻覺得頭疼。
他迫切地想離開這裡，他想知道夢裡喊他的人都是誰。
他來自哪裡？
他為什麼會被送來這裡？
他要離開。
可是無人聽見他的訴求，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像是度過千萬光年。
——
集體活動日。
陳燦穿梭在人群中，無論如何也看不見任何表情，有的隻是麻木和冰冷。
他看見了溯，溯也看見了他 ，随即扭過頭去了。
陳燦也不再看他，一步步穿過人群走到欄杆邊緣。
滾吧，這該死的集體活動。
陳燦慢慢傾身，手腕突然被牽住，冰冷蔓延。
陳燦回頭，對上一雙澄澈清明的雙眼。
那是一雙極好看的少年的眼睛，陳燦怎麼會忘記這雙眼睛？
繁衍實踐課，他差點被面前的人給強\上。
“不要再跳了，陳燦。”
那少年的臉色冷得吓人，可說這句話時卻是哀求的語氣。
警報器響起，成群的機器人正在趕來。
陳燦什麼也沒說，反拉住少年的手，用力一拽，往後一倒。
雙雙下墜。
似曾相識的一幕。
陳燦恍惚地想起來。
“陳燦你能耐大了，從六樓往下跳，哥的魅力就這麼大，值得你以死相會？”李臘正絮叨着。
“不是為了你，你知道被我拉下來那個少年嗎？他怎麼樣了？”陳燦躺在床上，半個腦袋連同眼睛被包住，隻漏出下半張臉。
李臘欲言又止，“聽說……被送到其他地方了。”
陳燦着急道：“李臘，現在把他叫來這裡 。”
李臘有些遲疑：“我……試試吧。你要回去好好養傷。”
陳燦被帶走後，李臘馬上使用權限把人給叫來了。
李臘看向那少年時，少年也正看着他。
李臘溫和一笑，簡單做了自我介紹後，便幫他處理傷口。
那少年沒有拖沓，也沒有絲毫抗拒與恐慌。
“我要把陳燦帶回去。”少年對李臘道。
李臘正上藥的手頓了下，詫異道：“你……記得所有的事？”
少年道：“隻記起來一些。”
少年言簡意赅：“我需要你幫我們。“
怎麼幫？
李臘也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幫他們，畢竟是這樣的地方……萬一不成功他們都會萬劫不複。
李臘沒有把話說死，隻道：“我要好好考慮考慮，你先回去……”
“你必須答應。”少年丢下最後一句，便被帶走了。
“這都叫什麼事……”李臘扶額，透過門上的小窗目送少年離開。
陳燦又被送回了小黑屋。
不過現在在哪都沒差别，他看不見了。
陳燦在黑暗裡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夢裡，他又夢見很多事，關于很多人的夢。少年的眼睛，李臘賤兮兮的笑，溯的小藍盒，各種人鮮活的表情……
以及曾經被他遺忘了的世界。
醒來後，陳燦隻能在黑暗中發着呆，計算着和李臘見面的時間。
最終他都會被夢裡少年打斷，少年的眼睛總是在凝視他，空靈的聲音盤旋在他邊……
為什麼總是記不起他？
他到底是誰？
他為什麼會記得陳燦是誰？
……
陳燦數着的問題，全都攢到了和李臘見面的日子。
“我要離開這裡，你得幫我。”陳燦開門見山。
李臘拆繃帶的手頓了頓，“還真是心有靈犀。”
“什麼？”
李臘道：“恕難從命啊，你知道你們這麼做可以會害死你們自己嗎？”
陳燦道：“我當然知道！但是我要試，我們要一起逃出去。”
“逃？你太癡心妄想了。唉，算了……你這個危險的想法你那位少年已經和我說過了。他記得你，他還說要帶你回去。”
陳燦有點心慌，不确定道：“他真就這麼和你說了？”
“一字不差。”李臘被激起了八卦之心，又問：“話說你真的不記得人家是誰了嗎？”
陳燦搖搖頭，如實道：“記不起了。”随後又十分堅定道：“但，他一定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李臘啧啧稱奇：“原來木頭也會開竅。”
陳燦聽出他的意思，梗着脖子道：“誰是木頭！一句話，你幫不幫？”
李臘最終妥協了：“幫，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就當一次月老，幫你們牽好線，助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陳燦臉皮發燙，嘴硬道：“去去去，這都什麼跟什麼。我要和溯說幾句。”
李臘把小藍盒丢給他。
“你還把溯拉上和我們一起去送死？”李臘聽着，血壓直往上升。
陳燦解釋：“那不然呢，我們都走了，留他一個人嗎？還有，你難道不知道溯很早之前就想離開這裡嗎？”
李臘吞吞吐吐：“我……知道 ，但是……”
李臘沒再繼續說下去。
陳燦罵道：“還但什麼事，你既然知道就更不能不告訴他了。”
李臘沉默了。
“陳燦你不知道你要面對的危險是什麼。我可以實話和你說，我潛伏在這裡的目的是為了扳倒這裡的最高權限人。”
陳燦一點也不震驚。
“你知道的，這裡大多數的學員是被抓進來的，創辦者對外宣稱‘教書育人’，實則是在進行罔顧人倫的生物實驗。被抓進來的人想被畜牲一樣被擺布，沒有記憶，沒有思想，沒有自由……”
陳燦猜到了。
李臘歎了一口氣：“你以為從前就沒有人試過逃出去？他們都失敗了，重新被抓回來，有的被做成合成生物，生不如死。有的被送去當最低廉的種體，不停地和各種生物交\配。”
“我們這一去就是萬劫不複。我的權限是很高，但是上面還有最高權限人的壓制，我們成功的幾率微乎其微。”
陳燦思忖片刻，還是堅持己見：“萬劫不複我也不後悔。”
李臘道：“那就……這樣吧。”
陳燦前腳剛走，密合的牆壁就被推開，少年冷靜從容走出來，對藍盒子道：“開始行動。”
後來……
他們還是被發現了。
李臘護着他們，對最高權限人道：“創始人，收手吧，他們都是無辜的。”
創始人看着李臘，眼中無限悲憫：“師弟，你忘了嗎？我們是在為全人類的未來服務，他們是自願的，他們是為了全人類的未來而犧牲自我，他們是英雄啊。”
創始人把重傷的溯給提起來，抓住要害：“你不是自願的嗎？快說你是自願的啊。”
溯被掐着脖子，發不出一點聲音。
李臘裝也不裝了：“時明夕，你他麼的放開他！”
時明夕手上的力道加重：“師弟，你還是護好你身後的那兩位同學吧。”
時明夕話音剛落，兩隊器械人闖進來，把李臘摔到一邊，提起陳燦和少年，要丢進隧道裡回收。
溯拼命掙紮着，身上掉出一個小藍盒。
砰——
小藍盒炸開，溯被丢在地上，氣息奄奄。
他撐着最後一口氣道：“快走吧。溯——”
時間回溯，而叫溯的男孩不見了。
李臘将陳燦和少年藏到牆裡，決絕離開，然而手卻被輕輕拽住。
“你也要走了嗎？”陳燦的聲音輕不可聞。
李臘把他的手重新疊好，微笑道：“我去把溯帶回來，就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了。”
“滾蛋。”
“别忘了你還欠着我學費。”
“繼續賒着先。”
“對了李臘，我們是不是以前就認識？”
“那你賒的可能不止學費。”
——
“快走吧，快回去。”
夢裡，陳燦聽見溯的聲音。
“燈泡，醒醒啊！”
夢外，朱百風喊得悲痛欲絕。
夢裡夢外，兩個身影逐漸重疊。
陳燦慢慢睜開眼，朱百風和李雅常立刻攙着他坐起來，歐燃嶼站在他面前，安靜地看着他。
夢中身影似乎和現實相印。
溯和朱百風，李臘和李雅常。
還有面前站得筆直的少年和夢中被他遺忘的白衣少年始終如一。
陳燦道：“歐燃嶼，我記起來了。”
歐燃嶼向他伸出手：“嗯，走吧。”
陳燦拉着他的手站起來，腳下随之出現一行字。
“我會送你們回去。”
這是……溯？
“他是溯。”歐燃嶼看向旁邊的紅色的漩渦。
地上又出現兩行字。
“沒錯是我，我現在是自願的。”
“請替我……記得外面的世界。”
“别說了……”朱百風泣不成聲，抱住了溯。
“該告别了。溯 ——”
時間再次回溯，叫溯的男孩不會再回來。
天光大白，四人站在君子樓前。
朱百風臉上還挂着兩行淚，悲絕地回望。
“快走吧，保安要來了。”李雅常擋住朱百風的視線，提醒道。
“現在好像是上課時間。”
“逃吧。”
陳燦翻上牆去。
歐燃嶼沒說話，跟着陳燦翻上去。
“那就一起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