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是同一時刻,沈月蘭與蘇卿會面,蘇蓉撐着眼皮不睡等的人也來了。
這日下午,蘇蓉在自己的小院裡努力睡覺,睡不着就背書,果然一覺睡到了晚飯。
用完了飯,她又開始背書,那些之乎者也對蘇蓉有奇效,讀了沒一會兒又趴桌子上睡着了。
蘇敬憲聽聞了此事甚是欣慰,還叫人送了參湯過來。
睡了一下午加小半個晚上,當萬籁俱寂的黑夜降臨,蘇蓉睜大了眼睛坐在窗口前開始苦等。
也不知等了多久,她百無聊賴的又要睡着了,腦子裡七七八八的開始亂想。
受到昨夜鐘易川的啟發,她思考夜裡去找蘇卿的可能性,可想到黑漆漆的夜路和高高的院牆她又放棄了,決定明天白天去看看。
又想到明日穿什麼,去做些什麼,腦子逐漸一團漿糊,一輪明月在她眼前越來越模糊,最後撐着腦袋眯着了。
忽有輕微的聲音自窗外傳來,她一下坐直了身子,探出窗外看去,是一隻野貓落在遠處的走廊上。
她失望的坐回去,仰着頭望天上的星子。
“鐘公子今夜怕是不來了……”她自言自語,虧她還特意換了個睡覺死沉的丫頭守夜。
恰此時,一個人從窗戶那邊探出個腦袋:“姑娘在等我?”
蘇蓉吓了一跳,轉而喜笑顔開:“我還當你不來了。”
鐘易川換了身青色的衣裳,一頭烏發高冠豎起,飄灑在腦後。他單手撐着窗戶,輕巧地跳過窗台,衣袍與發絲在空中劃過一片漂亮的弧度,他就這麼坐在窗台上,雙腿自在的垂下來。
清朗的少年望向蘇蓉他展顔一笑:“還好我來了,沒叫蘇小姐白等。”
蘇蓉低頭淺笑,鼻尖聞見若有若無的酒味兒:“公子去喝酒了?”
與蘇卿的直白不同,她并非是無所謂旁人的想法,她是壓根沒覺得說話過于直白會冒犯别人,沒想到旁人會窘迫,有什麼說什麼。
“姑娘稱我雲起就好。”鐘易川笑意微滞,略帶憨澀,撓着後腦勺說“有些事拖累了腳步,所以來晚了些。”
“定是因為後日要放榜了,”蘇蓉笑着說“有人看出你這顆明珠,要提前請你吃酒吧!”
“承蘇姑娘高看。”他說着話,從後背取下一個包袱,雙手托着遞給蘇蓉。
蘇蓉下意識接過來:“公子這樣風月無雙的人物,定是有翻作為的,不像我,那些東西讀沒幾張就要睡覺。”
說一半忽然卡殼,兩人看面前那書頁,上面被一灘水糊了幾個字,墨迹随着水暈染開,模糊了半頁紙。
是她剛剛流的口水!
蘇蓉趕忙去合上書,卻忘了手裡還有個包袱,要把包袱放下再去合,但已經聽見了鐘易川的輕笑,手忙腳亂的把包袱壓在上面。
她窘迫極了,下意識的附和他幹笑幾聲,拉着并沒有褶皺的袖子扯了幾下:“是、是茶水不小心撒了。”
他含笑應聲:“對,定是哪兒來的貓兒不小心把茶水推翻了。”
蘇蓉的臉反而更紅了,拿眼睛嗔笑着掃他。
月華如練舞美人,倚窗凝望盈盈春。縱使鐘易川見過各色美人,也不由晃神一瞬。
但僅是一瞬。
他欲起身告别,蘇蓉拉住他的袖角:“明日中秋沒有宵禁,公子會出來逛燈市嗎?”
他從不過節,尤其是這樣的團圓節,但看她滿眼期待,一雙溜圓的眼睛似乎已經打好了什麼鬼主意。
“我會舉一盞魚燈。”他不由得開口,好奇她在期待些什麼。
蘇蓉的眼睛便愈發亮:“那我舉貓兒燈!”
鐘易川從沒聽過有這樣的燈,不過看她琉璃般存粹的眼睛便如貓兒一樣,忍不住在她腦袋上拍拍。
他其實是想捏她的臉,但擡至半空忽覺不妥,改為拍她的頭頂:“夜色深了,蘇姑娘趕緊睡吧。”
蘇蓉的眼睛亮晶晶的,仰頭看比她高許多的鐘易川,兩手抓住他的手。
鐘易川一愣。
蘇蓉毫無察覺,隻有滿心的歡喜:“那你千萬别忘了,我在河畔等雲起。”
鐘易川愣怔的神情轉瞬即逝,即刻覆蓋上無懈可擊的微笑:“不會忘的。”
鐘易川再次如輕鴻般消失在夜色。
蘇蓉滿心期待,打着哈欠回床睡覺,轉身瞧見桌上的包袱,急忙拿下來,好在包袱隻被氤濕了一小點,她抱着包袱放到椅子上,解開上面的結,打開便見一張信箋,上面一行俊秀的字,上書:
“肌膚冰雪瑩,衣服雲霞鮮。”
他念出口,滿心歡喜的将下面的衣服抖落開了,果然是顔色鮮豔的衣裳。
是海天霞寶相紋圓領天絲長袍并了一條天水碧折枝牡丹荷花紋燈籠褲,另配了一條與燈籠褲同匹布料的腰封,腰封上面繡有花鳥紋還墜有鑲邊飄帶。
這與被她丢棄的那件男裝很是相似,不過又有很大不同。
整體柔軟的布料不僅舒适,更可以顯現出肩頸線條的柔美;肩膀等處縮減了尺寸,改為更适宜女子穿着,在保證寬松可以如同男兒般行動自在的同時,又有花紋腰封等裝飾不失女兒家的秀麗。
蘇蓉越看越開心,抱着衣裳原地轉了一圈,拿着那張信箋喜不自勝:“肌膚冰雪瑩,衣服雲霞鮮。”
不禁喃喃念出口,心中默想,我肌膚細膩,容色雪白,何苦做男兒打扮,穿那些死氣沉沉的顔色,雲起果然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