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聳肩:“不知道。”
“夫人沒動宮裡送來的彩禮,還添置了些進去,聽說是從小姐的嫁妝裡挑的!”她很不滿。
“合着一塊給四姑娘做嫁妝,四姑娘好像就是從這裡面拿的銀子,在外面做生意呢。”
蘇蓉還是很吃驚:“娘親沒說她嗎?”
“沒有。”小酒覺得她家夫人無視這個四姑娘很正常,她家小姐的态度才不正常。
蘇蓉聽聞有女子立女戶,自己做生意,卻從來隻是聽說。
在她的身邊,所圍繞的都是說話慢悠悠,慵懶随意的貴家小姐,若誰急躁,說話聲響大了些、粗魯了些的,就是失了風度,要被貶為市井潑婦。
身邊總是圍着一大群人伺候的精貴小姐,她們在一起能聊的也無非是遊玩繡花,高雅點的是詩詞歌賦,彈琴作畫,從沒真見過誰家的小姐會抛頭露面要做生意的。
蘇卿這般風風火火,如男子一般利落灑脫的女子,從來隻當是話本子裡的故事,寓言裡一閃而過的影子。
這太奇妙了,就像崔莺莺和張生在她面前從話本子裡跳了出來,後面還站着紅娘。
太神奇了!
“我也要去看看!”蘇蓉說罷,也不論小酒作何反應,擡腳就追上去。
小酒大驚失色:“小姐!”也趕緊追上。
可跑過門扉,哪裡還有蘇卿的身影,放眼看去,院子種花草靜立,隻有個靠着一個靠着門邊昏昏欲睡的小厮 。
另一個不巧去如廁了,正栓着褲腰帶往門這邊走,老大遠看見公主府金尊玉貴的三姑娘站在院中張望,草草系好腰帶,跑到門邊:“三小姐可是在找什麼?”
蘇蓉便問這門房:“你見着四小姐了嗎?”
“這……沒見着。”自然沒見到,他剛剛在茅坑裡,門房将身邊打瞌睡這個拍醒“你見着四小姐沒有?”
蘇蓉見另一個睡眼惺忪的問:“誰?”便知是指望不上了。
“算了,我再出去找找。”她走上前。
出了這扇門廳的門,再往前走走就是公主府的院牆跟大門了,那個剛跑回來的門房趕緊攔住她:“小姐,剛剛老爺特意令人囑咐下來,這幾日不要三小姐出去。”
“什麼?”這一下像被踩住了尾巴的貓,蘇蓉秀眉一皺,即可調轉方向“我去找我爹!”
一路氣勢洶洶的又折了回去,進門見屋子裡多坐了一人。
“二哥哥?”
蘇崇函大口吃着蘇蓉方才送來的荷葉雞,一聽她的聲音,一不小心口水嗆進了氣管,咳了個臉紅脖子粗。
“你怎麼這副樣子?”蘇蓉驚道。
蘇崇函正坐在蘇敬憲的書房裡,一身的粗布麻衣,唇邊腮旁生了一圈胡茬,頭發也很松散,形象十分狼狽,好像是剛從哪個山窪裡鑽出來。
她爹冷着臉嘲諷蘇崇函:“剛從狗洞裡爬進來的。”
蘇蓉暗搓搓瞪他一眼,轉而委屈道:“爹爹做什麼把我關在公主府?”
蘇敬憲冷着臉掃過來。
蘇蓉心虛地移開目光:“女兒絕不胡鬧了,爹爹要擔心的話可以多叫些仆役跟着。”
等了好一會兒,沒聽見蘇敬憲說話,她飛速看一眼。
卻對上他緊皺的眉頭。
那眼神像是無聲的訓斥,蘇蓉咬咬嘴:“那女兒告退了。”
垂頭喪氣地走了沒幾步,蘇崇函咬着雞腿追上來。
“這就放棄了?”他倒退着走在蘇蓉前面。
蘇蓉恹恹的;“你又被抓回來了?”
“莫提、莫提,憶起淚滿衫。”蘇崇函狠狠咬一口雞肉。
“不過成親嘛,成了不就完了。”
蘇崇函眼神空洞,麻木的咀嚼着雞肉:“黃口小兒,懂些什麼。”
“哦……那我去告訴嫂嫂你回家了。”
“欸!我這不是一心向道,決心不娶嘛。”蘇崇函當即說。
蘇蓉撇嘴,往先二十年沒提過,爹爹要給他安排婚事了忽地說決心修道,後來逼急了她二哥哥直接離家出走,掐指一算,他已經跟爹爹打了四年的遊擊。
“我才懶得管你。”
蘇蓉覺得,相比于“不願意”,她二哥哥更“害怕”成婚。
蘇蓉也有些怕,她不想離開娘親。
看她走神,蘇崇函吹了個口哨,将蘇蓉的注意力引過來。
他把手裡的雞骨頭丢進花叢了:“你要出去做什麼?”
“關你什麼事。”蘇蓉現在不高興。
胡子拉渣的蘇崇函故作潇灑地挑了下額頭上的碎發:“求求二哥哥,二哥哥帶你出去。”
蘇蓉轉頭,果然看見身後兩個壯實的小厮,二人緊盯着蘇崇函。
蘇蓉回頭,對蘇崇函翻個白眼。
蘇崇函顔面掃地,清清嗓子走到蘇蓉的身邊:“你多哄哄爹爹,他定然讓你出去,怎麼長大了?終于長出臉皮了?”
蘇蓉捏着鼻子,遠離臭烘烘的蘇崇函:“關你什麼事?”
蘇崇函死皮賴臉地靠近:“真沒長進,你就會這一句頂嘴的?”
蘇蓉惱羞成怒,要踢蘇崇函:“臭死了,離我遠一點。”
蘇崇函一面打着舌頭,一面搖頭:“啧啧啧,越來越跋扈。”
蘇蓉瞪他,瞪着瞪着眼圈子就紅了,淚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明明是爹爹不喜我……”
“胡說胡說,”蘇崇函一下子就慌了,舉着髒衣袖舉一半,發現上面還有灰漬,撚着蘇蓉的衣角給她擦眼淚。
“二哥哥逗你玩兒呢,我來就是告訴你爹爹允你出府了。”
蘇蓉抽回自己的衣服:“真的?”
蘇崇函嫌棄臉:“騙你我明年還考不中。”
再睜眼,蘇蓉已經甩下他往大門的方向走了。
也不知道這會兒還能不能追上蘇卿。
蘇崇函清清嗓子,瞥一眼身後的兩個小厮:“诶,等等為兄,話還沒說完呢。”
蘇蓉不想搭理他,跑的更快。
快到大門口的時候,他三兩步追上蘇蓉,忽然一個箭步,竄了出去。
身後的蘇蓉看着面前飛馳而過的兩個小厮,迷茫的眨眼。
指着蘇崇函消失的身影,問小酒:“他剛剛說那些廢話,是不是就是等着我走到這兒?”
小酒沉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