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為了找她。
這個總是嘴硬的男人,卻有着全天下最軟的心。
連前女友都願意舍了命去救。
江遲遲是個不太會表達感情的人,這或許和她成長的環境有關。一生耿直内斂的父母将太多的愛與精力獻給了這片海,作為他們唯一的女兒,江遲遲也早早學會了将情感悶在肚子裡。
但時相儒真的為她付出了太多,為她改結局、寫劇本,又在暴風雨裡不顧自己的安危,手搖着小船去海上找她。
一句“謝謝”太輕,擔不起他厚重的心意,也對不住自己的良心。
千言萬語湧進心頭,江遲遲下定決心,傾身向前。
時相儒垂着頭,沮喪得像隻被主人趕出家門的小狗。他擔心江遲遲的安危,卻更惱怒于自己無計可施。
又來了,這種熟悉的無力感。
就像五年前,他住在江遲遲租的小房子裡,拿着少得可憐的稿費,甚至沒法兒在物價高昂的大城市裡請她體體面面地吃一頓西餐。
他筆下的角色,開着最炫的跑車,在城市之巅宴請心上人。現實生活中的他,買一塊M9和牛也要省吃儉用好久。
所以他拼了命地寫字,隻想有一天出人頭地後,将他筆下那些天方夜譚般的浪漫統統獻給江遲遲。
現在他真的成功了,也挽回了曾經的愛人,卻又陷入新的困境。
他要怎樣才能在這波谲雲詭的汪洋中護住她?
難道還能号令天公,讓清洲島再無風雨嗎?
他沒有理由勸江遲遲放棄這份工作,更無法改變天相。
心餘力绌的沉重感像座大山,壓着他的肩膀,讓他喘不過來氣。
恍然間,一股清冽的香氣襲來,接着是灼熱的體溫,靠近他。
江遲遲雙臂繞過他的後頸,頭枕在他衣領間,擁住了他。
這是一個輕柔而略帶安撫性的擁抱,江遲遲的手心慢慢拂過他的後背脊梁,隔着棉質睡衣,像小貓踩奶似的,留下笨拙的安慰。
女孩兒手心溫暖,上上下下拂過幾遍,時相儒就覺得脊背燒了起來,酥酥癢癢的,像有一雙翅膀隔着皮肉蠢蠢欲動。
“睡吧。阿儒,今天辛苦你了。”江遲遲的頭貼在他胸前,說話的氣息落在鎖骨間,瞬間激起一片潮熱的紅。
時相儒臉燒得通紅,女孩兒身上那股清涼而潮濕的香氣攀湧着他的胸膛,占據他所有的感官。
和五年前不同,江遲遲從不用香水,那時的她身上染的是洗衣液的清香,偶爾還混雜着一點頹廢的班味兒。
現在的她,身上萦繞着的,是海洋裡自由的風。那股帶着野性與自然之味的清冽的風,是時相儒最好的安撫劑。
他伸出雙臂,回抱住女孩兒,“那你呢。”
時相儒啞着嗓子,“要不要留下來一起睡...”
江遲遲沒什麼猶豫地回道,“好。”
時相儒喉結微動,咽了咽唾沫。
燈塔和海上她已經巡邏過一遍了,各種設備都運轉正常,江遲遲原本也是打算修完浮标燈就回來洗漱,在自己卧室的小床上睡覺的。
隻不過,時相儒怎麼看上去有些激動的樣子?
江遲遲照着回憶裡媽媽安撫她的模樣,照貓畫虎地在時相儒的脊背上順了一會兒,胳膊有點酸了。
她猶豫着想起身,卻被時相儒箍得極緊,動彈不得。男人的手順着T恤下擺撫上她纖細結實的腰肢,常年敲鍵盤的手指微微布繭,磨得她有點癢。
江遲遲抓住對方作亂的大手,默默道,“我還沒洗澡呢。”
時相儒僵了一瞬,緩緩撤出衣擺裡的手。江遲遲順勢站起身子,耳畔有些微紅,逃命似的跑進浴室裡。
屋裡重回寂冷,窗外的雨聲不知何時已漸小,與浴室傳來的水聲相應成曲。時相儒躺回粉色被子裡,心情有些澎湃。
風浪海面的驚險、失而複得的喜悅與舊意重逢的溫情不斷沖擊着他的腦海。極度的興奮與勞累之下,耳邊的水聲成了搖籃曲,催着時相儒不知不覺地掉入周公的陷阱。
他...睡着了。
朝陽升起,穿過透亮的玻璃照在時相儒呆滞的臉上。
昨晚那麼好的氛圍,他竟然!睡!着!了!
他恨不得一拳揍在自己臉上。
環顧四周,房間裡哪還有人氣?時相儒試探着喚了幾聲江遲遲的名字,果然無人回應。
茶幾上貼着一張字條,上面是江遲遲娟秀的字體。
“我先回塔上了,早餐在冰箱裡。”
燈塔前,江遲遲例行檢查完設備,坐在岸邊的礁石上出神。
今日又是個大晴天,惠風和暢,海面風平浪靜,完全看不出昨天夜裡吃人般怒濤洶湧的模樣。
江遲遲掏出手機,播出一個電話。
閨蜜剛睡醒,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來,“遲遲啊,大清早的什麼事兒?”
江遲遲咬着唇,語氣猶豫不決。
“書嬿,我發現,時相儒他好像...”
“他好像...還在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