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政事堂,傅相和六部應該都在吧?”宋撄甯語速飛快,“不在的立刻去宣。”
到達政事堂時,屋内一片喧鬧,大家已經知曉了此事,正吵得不可開交。
宋撄甯落了座,拍了拍桌子,衆人才安靜下來,向她行禮。
“衆卿以為當如何?”
“臣以為,突厥包藏禍心,欲借此窺探我大邺機要,絕不可答應他!”
“陛下,臣倒是覺得,突厥願意主動示好,甚至命七王子出使,有足夠的誠意,大邺内患未除,不宜再與外結怨了!”
他旁邊一人聽了這話,立刻大聲道:“結怨?不是他們一直在擾吾邊境嗎!”
那人也不甘示弱:“老夫為了大邺安定着想,你什麼意思?你敢污蔑——”
“難道我就不是為了大邺着想嗎——”
崔望熙看着他們争得面紅耳赤,冷冷地道:“夠了。”
宋撄甯亦是被吵得心浮氣躁,她環視一圈,“朕與崔相傾向于答允可汗,讓七王子入京,傅相的意思呢?”
傅善平起身:“臣也以為,答允突厥更妥當一些。”
“時下河西、嶺南皆有隐患潛伏,暫行穩住突厥更有利些。何況,”他解釋道,“可汗送王嗣來此,效前朝質子之法,證明了他短期内無意起戰事。”
宋撄甯又一一詢問了幾人,最終敲定了月底迎七王子入京,按例由禮部操辦此事。
回了紫宸殿後,她叫來杜年,“這個七王子,你在河西的時候,可有耳聞?”
杜年回想了一番,将知曉的事盡數告訴她。
原來這位七王子是可汗阿史那莫明的正室所出雙生子之一,也是他最小的兒子,降生那日,草原下了一夜的雨,次日清晨虹霞漫天,被汗王以為是吉兆,很是寵愛這對雙生子,親自取名艾山和玉山,意為光明。
“阿史那玉山?”宋撄甯默念着這個名字,“還有呢?”
杜年答道:“傳言七王子天生偉力,十歲時便能拉動汗王的重弓,箭術超凡,骁勇善戰,年少英俊,引得一衆族内女子傾心。”
“嘶,十歲就能拉弓了?”宋撄甯感到一絲震驚,回想起幾年前時自己練習騎射的痛苦經曆,一時有些感慨,“他今年多大了?”
杜年估算了片刻:“七王子大約......十七吧?”
竟然比宋撄甯還小一些。
“看來不可輕視。”她追問,“還有什麼消息嗎?”
“其餘都是誇贊他的話了,臣隻能略通他們的語言,難以知曉更多。但玉山王子與那位要嫁入河西賀蘭氏的公主關系相當不錯。”
“嗯,夠了。”宋撄甯聽着她短短幾語,已經大緻對這位玉山王子有了初步印象。
“對了,莫明既然如此寵愛他,沒有立他為繼承人嗎?”
“并沒有,太子是汗王的長子,地位穩固。”杜年低下頭,聲音低低的,“這位太子殘暴嗜殺,手段殘忍,且極其易怒,幸好來大邺的是七王子。”
宋撄甯微微蹙眉:“朕知道了。”
她感到一絲煩悶,起身在書房裡踱步,慢慢站到了那幅畫下。
指尖輕輕劃過,崔望熙作畫用的是蜀地白宣,柔軟堅韌,不易破損。
宋撄甯與畫中的女郎對視良久,輕輕撫上自己的臉。
一轉頭,崔望熙正站在山河屏風邊,眼底是溫和的笑意。
“撄甯。”
“你又悄悄地進來,也不怕吓着朕。”宋撄甯靠着花罩,朝崔望熙伸出手,男人會意,上前牽住。
“臣可是喚了聖人好幾聲,聖人自己沒聽到,竟反過來怨我......”他話中帶着好奇:“剛剛撄甯在做什麼?”
“朕隻是在看看,自己容貌與從前相差多少......若是将來垂垂老矣,鬓生白發,再看到畫裡自己青春年少,恐怕——”
“你才十九歲,為何要想這些?”
宋撄甯也不多糾結:“隻是聽杜年說,那位七王子十歲拉重弓,如今堪堪十七歲,年少英才,引人稱羨,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到這了。”
“十歲拉重弓?”崔望熙重複了一句,“哼,撄甯也覺得他挺好的嗎?”
宋撄甯無奈地道:“朕不偏愛武将,崔相可别亂想了。”
窗外的秋風吹着紫薇花搖曳不息,陽光灑進殿内,落下金色的影子,轉眼已到了那位七王子入京的日期。
宋撄甯于太極宮麟德殿設宴,為他接風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