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望熙,你莫不是在诓朕?”
“這裡疼嗎?”
帝王居高臨下,她的指尖一寸寸遊走,極其緩慢地,磨人地,滑過喉珠,擦過鎖骨。
肌膚像是綻開了一連串火花,燎得心驚,他壓抑不住,幾聲低喘從唇隙間漏出。
“還是這裡?”
她再次戳了戳包紮好的傷處,隔着層層繃帶,下方是剛剛縫合好的裂口,敷了厚厚一層藥粉。
不疼。
很癢。
帝王面色如常,漂亮潋滟的眸子沉靜無波。
撄甯,他想。
不為所動是她,心神甯靜是她。
無論何事,都不能擾動她的心嗎?
胸前的觸感一點點消失,宋撄甯剛要收回手,卻被崔望熙緊緊握住。
若是就此罷休,他們定是史書裡的一段君臣佳話,賢君能臣,共造盛世,流芳千古。
可,怎麼甘心。
他想站在她身側,看她掌上山河眸中錦繡,想與她賞花作賦,擁抱親吻,想史書工筆,也記錄他們,在一起。
想與她并肩,生同衾死同穴。
意識如煙雲聚散,缥缈莫尋蹤,跨越繁花開處延嘉殿,停落舊朝風流洛陽都。
他斟酌許久,宋撄甯也沒有出言催促,而是等待着他。
滿腔才華無從施展,即使人稱文采無雙崔氏子,面對着喜愛的女郎,崔望熙隻能略有些笨拙地問出一句:“撄甯,我們試一試......好不好?”
她默了默,沒有答複,反而問起另一樁事:“你從前,可是見過朕?”
“在政事堂相遇之前。”
崔望熙凝着她的臉,道:“是,我在延嘉殿,見過太女殿下。”
他又補充一句:“七年前。”
“原來如此。”
那個畫中,開滿紫薇花的地方,竟是他們的初相見。
“你七年前便——”她意外地挑了挑眉。
“不是的撄甯!我、我還沒有那麼......我是後來才,對你生情的。”他慌忙地解釋。
宋撄甯抽了下手,被握得太緊,沒能成功。
“撄甯,”崔望熙有些急切地說道:“我會好好養傷,好好換藥,肯定......不留疤的。”
“崔氏現在為我掌管,無人可以出言阻撓,惹你不悅。”
“我擅平亂治世,可以與你一起,給大邺百姓更好的生活。”
“我......”
宋撄甯聽着,帶着幾絲溫和的笑,“還有呢?接着說。”
“還有、還有......”崔望熙飛快抖着眼睫,面上是淡淡的绯紅,“我容貌出色、端方俊秀,勉強能,配得上聖人。”
宋撄甯初次見到他這樣羞澀卻又強撐着的模樣,覺得十分新奇,“哦——原來朕的崔相,容貌出色,端方俊秀啊......”
崔望熙垂着頭,耳尖紅潤,悄悄松了手。
“崔相好好休息吧,有傷在身,明日不必議政。”
正巧謝翼傅善平他們今夜忙碌,幹脆停了明日的政事,宋撄甯自己也好歇一歇。
皇帝實在不好當,真是累人。
“撄甯!”他猝然拉着帝王袖擺,不願放開。
“唔,還有,朕準了。”
他遲疑地重複一遍:“準了?”
心念一動,他猛地反應過來,這是帝王對那句話的回答。
她答應了。
宋撄甯她,真的答應了。
生平從未有過這樣歡喜的時刻,藏在心底許久的女郎,站在他身前,睨着他,答允了他的剖白示愛。
“朕隻是答應你試一試,你可不要——”宋撄甯亦感到些許遲來的羞意,攏着袖子把玩。
“嗯嗯!我知道的撄甯!我明白,試一試,我不會叫外人知曉的。”他捧着她的手,小心地握着,掌心柔軟,指節纖白,他摩挲過指節内側淺淺的繭印,那是執筆多年留下的痕迹。
這雙手拿起過帝王之玺,寫下字字禦筆朱批,曾拉弓策馬縱意氣,如今,也與他十指相扣,親密無間。
“撄甯。”他又湊過去吻了吻她的指尖,“我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