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撄甯小心!”
宋撄甯當即松手,緊緊伏在馬背上,一支暗箭貼着腰身而過,劃開層層外裳,露出柔韌的軟甲。
箭鋒深深刺入不遠處的樹中,在半空留下一道殘影。
“陛下!”後方的侍衛連忙上前,滿臉慌張,為首的那人連忙向天發射一枚響箭,告知大營,君主遇襲。
崔望熙聲音冷冽,指着剛剛的方向:“追。”
夢裡宋撄甯離世的畫面倏然在眼前浮現,她......她在夢中,似乎也是死于......箭傷發作。
崔望熙渾身冰冷,拉着缰繩,驅馬靠宋撄甯近了些,低頭去看她的後腰。
衣料綻開一條裂口,藏在衣内的軟甲泛着金光。
“沒事的,沒受傷。”宋撄甯轉頭看了一下,并無痛感。
他小心地撫上她的腰肢,指尖發抖,神色沒有半分旖旎:“撄甯,真的沒事嗎?我們快點回去,請禦醫瞧瞧,好嗎?”
“嗯,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吧。”
一行人匆匆返回,大營的将領已命令封鎖了整片獵苑,心中惴惴不安。
他們知曉帝王駕臨,怎敢不重視?清早已經細細檢查過一遍,絕對沒有疏漏,怎麼還有刺客潛藏?
崔望熙掃視了他們一眼,長臂微微擋住宋撄甯裂開的衣裳,面含怒意:“刺客險些傷了本官,緻使聖人受驚,看守之人該當何罪?”
“末将知罪!請陛下......容許末将前去将刺客擒下,再行發落。”
宋撄甯盯着他滿頭大汗的模樣,沉默許久,道了聲“準”。
刺客大概與禹州無關,此地遠不如其餘幾個州府繁華,用作屯兵亦是人盡皆知的事。
且特意選擇獵苑之中行刺,意圖太過明顯。
但是倒給了崔望熙一個向節度使發難的理由。
“先回去吧,朕會留幾個人下來協理。”宋撄甯抱起那隻蜷在馬鞍上的紫貂,轉身上了馬車。
“你覺得此事是誰所為?”
崔望熙沉思片刻:“或許......和河西行省有關。”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那個名字,獨孤熾。
“隔了這麼遠,也能把手伸入禹州,本事果真不小。”宋撄甯随手摸着正玩鬧的紫貂,微微歎氣。
“撄甯,等會你回行宮,我去見季南仲,君主到來避而不見,又監管不嚴險些讓你遇刺,夠治他的罪了。”
他成竹在胸,宋撄甯自然也願意将此重任交給他:“手谕朕已經寫好了,等會讓人取來給你,萬事小心為上......實在不行,就打吧,聽說王寒英和季南仲共事過,知己知彼,讓她領兵應該不成問題。”
所謂不破不立,一項制度的變革難免經曆腥風血雨。
更何況,她要做的是徹底颠覆大邺從前的地方政權,并将其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
彈幕裡曾經提過一句有些令她讀不懂的話,但大意便是政權更疊,最好的方法便是自地方開始,逐步往京畿靠攏,必要時刻,采取武力解決。
“撄甯,你放心,河西行省我定能兵不血刃地拿回來給你。”崔望熙眸光明亮,又鄭重地說了一遍:“你信我。”
宋撄甯點點頭:“朕自是信你......子昭,我不再疑你。”
崔望熙定定地看着她,雙手不自覺握緊,腦中回響起那聲“子昭”。
子昭,我不再疑你。
眉梢輕揚,目光落在她身上,藏着濃厚的情愫,久久流連。
一路趕回東都,夕陽灑在琉璃瓦上,又順着屋檐流到階前。
殿中的幾位禦醫正在對着她的軟甲研究,商讨許久後,終于得出了結果——箭上應該附有毒素,且中原腹地,似乎并沒有見過此類奇毒。
幸而有材質特殊的軟甲作為阻隔,未曾傷及聖體,不然怕是極為棘手。
杜年想到了什麼,忽然快步前去,拿起軟甲在鼻間輕嗅,面色凝重:“聖人,此毒......我在河西行省的時候好像見過。”
“此乃突厥王室專用,尋常人很難拿到,是從一種蛇類的身體中提取而成,發作很快,一般很難尋到解藥。”
當時她為了調查賀蘭錯等人,深入河西待了一段時間,偶然接觸了這一味奇毒。
宋撄甯心中瞬間出現一個猜想,令她背脊發涼,交待了符染與杜年幾句後,她獨自回到内殿,看着眼前繡着東都景緻的屏風,金紅色的餘晖下,顯得富麗绮美。
她輕聲問道:“獨孤熾打入京畿,可是有突厥相助?”
彈幕上陸陸續續飄過一列列“是”。
原來如此。
......
夜幕低垂,薄霧蒙蒙,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在河南節度使府前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