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多疑,君心難測。
時隔幾年,從另一人口中,她聽到了截然不同的話語。
夜風裡傳來幾聲蟬鳴,符染算着時辰,前來提醒宋撄甯。
“聖人,回去吧。”
“走吧。”
......
那夜之後,宋撄甯安心理政,再未分神于其他瑣事,直到刑部終于前來求見。
窗外飄起細雨,潮濕伴着暑氣,令人難耐。
“陛下。”何毓将幾張口供呈上,心中仍有些不自信。
這已是他們深入調查走訪的結果了,但......
待宋撄甯将那幾張紙一一翻閱完畢,何毓才深吸一口氣,開始禀報。
“據周圍的左鄰右舍稱,兄妹倆的生意很好,每夜表演完收到的打賞錢相當不錯。”
“因此招來過不少的嫉妒,有人就曾惡意散播流言,說他們偷錢、訛詐,企圖壞一壞他們的生意,但都以失敗告終。”
“所以臣猜測......此次變故,大概、大概也是有人出于眼紅的緣故......”
說着說着,何毓的聲音漸漸小了下求,他悄悄瞥了一眼帝王,見她神色如常,不似愠怒,才咬咬牙,一口氣說完。
“此次大概是意外緣故,緻使陛下受傷。”
宋撄甯聽着他的話,心中不知是喜是憂,最終道:“此事到此為止吧。”
無論真相如何,她不願以此自擾了。
“平祥街歸于誰治理?商戶間有這樣惡意競争的事,卻束手不管,革職查辦,讓戶部派人去看看。”
“還有那對兄妹,放他們離開,不必盯着了。”
何毓心頭一松,拱手道:“是!陛下聖明!”
宋撄甯将那一沓供詞卷起,點燃燭台,看它一點點化為灰燼。
随即淨了手,一點點洗去指尖的枯焦味道。
千秋殿。
“聖人......還肯來見我這個罪臣嗎?”崔望熙倚着軟枕,神色頹靡。
“禦醫說你恢複得不錯,傷口還疼不疼?”宋撄甯在床邊坐下,溫聲問道。
“還好。”
“崔相,刑部已經深入調查了此事,最終将其定為巧合,是同行惡意損壞高台,嫉妒心作祟,與你......無關。”
“朕已經下了旨,你若是相見崔岐他們,馬上便可宣來,隻是傷勢未愈,暫時不要出千秋殿了。”
崔望熙坐得離她近了些,聲音低啞:“撄甯,你......為何不願信我?”
“朕......”宋撄甯抿着唇,歎息道:“此番是朕失察,冤枉了崔相,崔相有何想要的補償嗎?”
“什麼都可以嗎?”
宋撄甯正了正神色:“不傷社稷生民。”
“那......我想吃一碗天香樓的酥山。”
宋撄甯一怔,竟是這個嗎?她轉頭吩咐了宮人,令他們速速前去,路上留神,莫要讓酥山融化。
“隻是想吃這個嗎?可有别的?”
崔望熙的面色緩和了些,他彎了彎嘴角:“沒有了。”
宮人的速度很快,沒多久,一碗裝在滿滿碎冰裡的酥山便被送入千秋殿。
“吃吧。”宋撄甯指了指雪白的酥山。
“我手臂有傷,不太方便......撄甯,你喂我吧。”
什麼?
宋撄甯眸光一頓,眼底閃過一絲訝色。
“我想要撄甯喂我,畢竟......”崔望熙淺淺咳了幾下,“我——”
“好了好了,朕喂給你吃就是,你傷在後背手臂,怎麼還咳起來了......”宋撄甯端起榻前小幾上的碗,舀了一小勺,剛要送往他唇邊,卻被崔望熙攔住。
“你先吃。”
“朕不想吃。”宋撄甯想也不想便拒絕。
“......”
“好了,朕替你嘗一口就是,你這人實在古怪......”宋撄甯無奈地将那勺酥山放入口中,旋即舀起第二勺,喂給崔望熙。
冰涼的酥山混着奶香和甜意,崔望熙慢慢抿着,感受它在舌尖化開。
宋撄甯喂食的手法有些笨拙,看起來似乎是初次做這種事,湊近時能聞到她指尖的淺香,引人止不住地想靠近。
一碗酥山喂了三分之一,宋撄甯将碗放下,“你身子未好,不宜進得太多,于傷口無益。”
說完遞了張帕子給他。
崔望熙将帕子捏在手裡,目光溫柔,悠悠地凝着她。
“撄甯,但望你今後,多信一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