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欽啞然失笑:“祖父這麼說,我如何都得把裕親王妃請過來了。”
老爺子笑呵呵道:“王妃若是願意來咱們府裡做客,那是咱們蕭家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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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郁白離家時十六歲,如今也不過二十五,闆起臉尚能裝幾分威儀,私底下耳根子也軟,分家那日火氣上頭,大有一副要将蘇晚辭培育成天子近臣的架勢。
轉天回過神來,懊悔得臉都青了。
他自己是條鹹魚,每日還得做功課,一點路子都沒有,這次發脾氣溜出來,還連累趙權擅離皇城,欺君之罪可大可小,回去之後,還不知要遭什麼責罰。
蘇晚辭正在唏哩呼噜喝一碗雞絲粥,吃得那叫一個香。
江郁白驚疑不定道:“晚辭,你昨日不是心情不好嗎?”
蘇晚辭把頭擡起來,烏黑的眸子裡染上笑意,赧然道:“我一會兒一個主意,舅舅你别管我,我要是鬧脾氣,文欽會哄我的。”
“你倒是老實......”
蘇晚辭腼腆地笑,繼續喝他的粥。
“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江郁白問。
“不是去皇城裡做生意嗎?”蘇晚辭停了筷子,局促道,“當官還是算了。”
江郁白含蓄地說道:“我替你試過了,皇城裡做生意不容易,我當年就被騙了好幾次,都是有背景的混子,遇上了隻能認栽。”
“你與我說過,初去皇城就挨了騙,幸好遇到了王爺。”
江郁白心說,趙權就是那騙子。
蘇晚辭忽然問道:“舅舅,你那日說的話是真的嗎?”他知道江郁白這王妃名不副實,卻不知趙權每月隻給他一百兩。
江郁白心情郁結,含糊“嗯”了一聲。
“那你之前給我的銀子都是哪來的。”蘇晚辭緊張道,“你在王府裡偷東西啦?”
江郁白屈起指節敲他的腦袋,繃着臉道:“我憑本事掙的!”
“你有什麼本事,教教我呗。”蘇晚辭繞去他身後,殷勤地替他捏肩膀。
江郁白啧了一聲道:“千人千面,我的本事你不适用,坐回去喝你的粥。”
趙權從外面進來,聽見兩人說話,笑問:“晚辭,想學什麼本事?”
蘇晚辭揉揉鼻子,“想學做生意,掙點銀子出門遊曆。”
“你要多少銀子,舅父給你。”趙權說罷,從袖子裡掏出一沓銀票。
江郁白太陽穴突突地跳。
蘇晚辭道:“我想自己掙銀子自己花。”
“你既然想學做生意,何不跟着蕭家掌櫃學?衆所周知,蕭家生意做得大,其中門道就夠你琢磨的。”趙權手腕一轉,把銀票塞給江郁白,江郁白不肯要,兩人說話間推搡了一番。
蘇晚辭懵了半晌,似是在考慮。
趙權又道:“再者說,你與蕭家小子情投意合,你與他成婚,豈非兩全其美?”
“他剛從蘇家出來,你就要他去蕭家。”江郁白将銀票扔回他懷裡,陰沉着臉道,“寄人籬下,終歸非長久之計。”
趙權反駁道:“不予以尊重,那叫寄人籬下,他們兩情相悅,那叫相互扶持。”
江郁白冷聲道:“兩情相悅終有時,誰知他們能否長久,晚辭心性單純,又勢單力薄,嫁入蕭家就是羊入虎穴。”
趙權皺眉:“他有我這個舅父,誰敢輕視他?”
江郁白道:“你這個舅父也未必派的上用場,他從前在蘇家也過得不如何。”
趙權不耐道:“每每都是如此,你有心事不與我說,反而來怪我不懂你心意。”
兩人你來我往鬥嘴,頓時硝煙彌漫。
蘇晚辭悄摸往外走,退出這場唇槍舌劍的戰場。
他在院子裡踱步,反複思量方才的對話,這幾日氣得腦袋糊塗,忘記了自己的初衷,他本意隻是要掙些銀子,帶蕭文欽去遊山玩水,不是要與誰争鋒。
為了幾層臉面就要把蕭文欽丢下,蘇晚辭自責壞了,心裡嘀嘀咕咕,将自己罵了一頓。
這些天蕭文欽每日都來,蘇晚辭便想去正門迎他,剛穿過拱門,就見他爹拖着孱弱的病體,一瘸一拐、身殘志堅向他走來,虛弱地沖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蘇晚辭正在納悶,蘇姜海朝他伸出手,細聲細氣道:“别說話,扶我進去。”
蘇晚辭見他弱不禁風要倒下,隻好去扶,“又怎麼啦?”
蘇姜海示意他别說話,鬼鬼祟祟地指了指江郁白的屋子。
蘇晚辭隻好扶他過去。
兩人走到房前,蘇姜海不許他敲門,身體一軟,趴到了牆根處,用一根手指悄悄戳破紙窗戶,從洞眼裡往裡瞅。
蘇晚辭跟着他戳了個洞,也往裡看。
就見方才還争論不休的兩人,這會兒親熱抱在一起,趙權把人摟在懷裡哄,親親臉,摸摸手,淨說着甜言蜜語。
蘇姜海身體不穩,向後一栽,虛軟倒在地上,朝天吐出一口氣,“聰明如我,果不其然,又被我料中了!”
蘇晚辭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爹?”
屋裡聽見動靜,迅速出來看。
蘇姜海顫巍巍指着趙權,恨其不争道:“你這畜生,勾引王妃,是要殺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