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兒還小,按常理來說,是不能單獨扔他在家的,莫離塔要确保宋竹央好轉,便拉家帶戶地跟着江雪側和織意上了車。
六人齊聚醫院急診病房。
正中間,躺在病床上,受四面八方關注且“吊唁”的,正是宋竹央。
“你,你好醫生,他這樣躺着就可以了嗎?對不起,我是想問問其他的檢查,那個……拍片,對,要不要再拍張片?”
“不用緊張,檢查來看問題不大,有點低血糖,加上過度疲勞引起的植物神經紊亂。”
“好的……那個!你好醫生,需要買止痛藥嗎,或或者消炎藥,不用輸血是嗎?像是破傷風,鐵片鈣片之類的……”
“病人家屬,請相信我們的判斷。”醫生轉過身來,盯着過度緊張的江雪側嚴肅道,
“他沒事。”
“是真的。”
“他很好。”
三句話,每句都铿锵有力。
得到這樣強有力的保證,江雪側意識到自己那些語無倫次的表達對醫生來說等同于質疑,雖沒有那樣的意思,但性格使然,還是帶着不安,睜圓了眼,沒睡好生出的紅血絲更明顯:“對不起,醫生。”
一隻手搭上他肩膀。江雪側知道是織意,默默承了他的好意,安靜地低頭注視宋竹央。
他吸了吸鼻子,神情自責。
“您哭了嗎?”
“是鼻炎犯了。”
“央先生……他一定會沒事的。”
江雪側看起來更難過了。
小魚兒本懶洋洋窩在艾盧姆懷裡,這時見他的透明琉璃悶悶不樂,出聲道:“哥哥抱我。”
抱他的話可以得到幸福。
厄若修琉希依舊相信人類的天性,他們“愛”他,愛他骨血,愛他□□,愛他的氣味。
他們為尋找所謂幸福,恨不能寄生在他身上。
小魚兒說着伸手,不大顧及抱他抱得手臂發麻的艾盧姆,一副說走就走的架勢。
于是十分不爽的艾盧姆努力忍耐,皮笑肉不笑,把懷裡的祖宗往前一端。
這一伸手,雙臂仿佛竄過一陣電流。她内心嗷嗷大叫:麻死了!
這無聲的大喊被在場唯一一位接收——小魚兒。隻見他幽幽轉頭,似乎在消化她心聲的意思,在被江雪側架走的瞬間回應道:
“還有爸。”
“還有什麼?”江雪側抱他進懷裡,輕聲問。
小魚兒閉上眼,仿佛十分依賴地縮進懷抱:“還有我。”
這家夥愛極了做人父親,聽媽便是爸,簡直無恥!艾盧姆轉身,憤然離席。
“奶……”
“上廁所!”
在江雪側表示疑惑前,艾盧姆丢下一句話,堵住了他的嘴。
莫離塔仍舊熟練地為她找補:“她是太傷心了,但我那老婆子的性格又怎麼會在你們面前落淚呢?她那柔軟的内心,見不得這樣悲傷的場景啊,他還這麼年輕,倒下便……”
“一睡不起嗎。”
在他聲淚俱下的叙述中,病床上的宋竹央睜眼,語氣平淡,接上了話。
他伸手,按下床邊開關,床頭便緩緩升起來。
宋竹央的眼神轉了一圈,落在江雪側難過又發青的臉上,歎氣:“我隻是閉目養神,不是死了。”
被架上救護車時他就醒了,到了醫院甚至已經恢複得可以幫忙擡擔架。
可是他的這群“後援團”就差哭天搶地,江雪側臉皮薄,倒是動靜不大,隻是總要去他胸口摸心跳,去他鼻孔下探呼吸,看臉色還沒從後怕中走出來。
短短幾分鐘,他和他身體接觸的次數比平時加起來還要多上好幾倍。
鬼使神差,見着那副場景、那副模樣,宋竹央默不作聲地躺回了擔架。
運送他這樣的高個子不是易事,江雪側這時卻自告奮勇地扛在最前面。見到他眼圈烏青,寬大的白色短袖下肩膀依舊可稱瘦骨嶙峋,宋竹央卻突然感到,其實雪側的背影是寬大的。
他想起昏迷中被臂膀緊緊箍着,不颠簸,卻覺得肌膚發涼,身體脫力地貼在某人身上,透過觸感,似乎能在腦海勾勒骨骼的形狀。
宋竹央在擔架上仰面躺着,看不見江雪側,卻能感到他穩穩架着,身下偶爾微微晃蕩,竟然有了困意……
原來那時是雪側在背我。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