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上去沒什麼美好的意味在裡邊。織意若有所思:“還是允許我稱呼您小先生吧。”
“那個,太客氣了……”
“小先生,我明白您收留我是出于善意,但請允許我成為您的租客,以便您定期向我收取酬勞。”
江雪側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看向宋竹央。隻見他微微颔首,手指在桌上點了幾下,開口道:“你有積蓄嗎?”
想必是沒有的,否則也不至于在天橋乞讨,被路過的好心人收留了。
好心人江雪側把手搭在膝蓋上,坐姿乖巧。人是他帶回來的,他答應收留織意,怎麼會向他收租,可是等等……錢是宋先生給的,他再拿錢去養别人……
江雪側低下頭,十分心虛。
織意果然肉眼可見地為難起來,江雪側慣見不得别人尴尬,這毛病一發作就喜歡主動給别人搭梯子下,于是着急忙慌地站起來道:“我很喜歡聽歌,正好你也喜歡音樂,酬勞的話,就每天唱歌給我聽就好了!”
宋竹央朝他投來視線,不知為何明明還是幽深的眸裡卻隐隐有一絲難以置信。
織意的眼睛越來越亮,最後也興奮地站起來:“小先生,這是我聽過最動人的要求了!”
喜提每日一歌。然而此時的江雪側還不知道,織意不僅僅是二胡曲拉得難聽。
“你,你的眼睛不太方便,以後可以和我一起睡……”雖然江雪側害怕與人獨處,但織意是盲人,就算注視着他,也不會讓他有緊張感。再加上他那天然強大的親和力,江雪側并不排斥和他共處一室。
聽到這裡,宋竹央卻也站起來:
“他和我一起。”
江雪側默默地、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
—
三樓和二樓的構造并不相同,客廳位于二樓廚房和餐廳的位置,由于缺少廚房餐廳,各空間相對空曠許多。客廳落地窗外還有一個小陽台,因此采光也較二樓好上很多。
現在正是燈火熄滅,夜深人靜。
夏夜的蟬在樹上叫,織意坐在小陽台宋竹央的那張竹椅上,仰着頭去感受月光。
但月光哪裡帶有溫度,他看不見摸不着更聞不到。眼裡漸漸有跳動的銀芒,織意眨眨眼,銀芒便落到手上,然後飛入食指的烙印。
他哼起歌來,即便聲音很輕,但還可以聽出……
難聽。
也許這首歌原本不難聽,但他處處落音令人意外,看來是真的沒有音樂天賦。
這棟房子裡住的都是男人,沒有那些卸妝用的工具,因此要擦掉臉上的口紅,織意還是頗費了一番功夫,最重要的,是把宋竹央那性冷淡風的灰白格毛巾硬生生搓成了暗紅色。
沒了豔紅的點綴,織意的五官更加柔軟下來,他本就是沒有攻擊性的長相,帶着些清瘦,但沒有易碎感。
他來到這裡第一次正兒八經把全身洗了遍,發尖還在滴水,仔細看,棕發還有些掉色。沐浴露留有餘香,他吹着夜風,全身涼爽。
“也許來到這裡是神的恩賜。”他虔誠地閉上眼睛,在蟬鳴中低聲祈禱,“懇請這個世界的神聆聽祈求,願愛和安樂與善良者長存……”
他有祈禱歌,必須大聲伴着祈願唱出,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放聲歌唱。
蟬鳴一瞬停止。
很快,宋竹央從卧室趕來,敲敲落地窗的窗沿:“深夜擾民在這個世界犯法,請你回去睡覺。”
織意歎了口氣,心道:神啊,原來這個世界對追求音樂的虔誠者如此苛刻。
他委屈巴巴地從竹椅起身,在宋竹央的監督下躺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但神啊……我的安神之所是多麼柔軟……”
他滿足地閉上眼,放緩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