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你們的看法吧。”在等驗屍官檢查屍體之際,卡爾轉頭看向兩個“徒弟”。
“死者沒有穿鞋,身上還是睡衣,這說明他應該是在家裡被人殺害的。”雷斯垂德看着屍體開口判斷,說完還用手肘杵了下哈利,尋求贊同。
“不一定在家,但肯定在床上。”哈利的視線追随驗屍官,“死者被捅的時候還穿着襯衣,從血液的噴濺來看,死者的襯褲也肯定會沾染不少,但實際上,襯褲隻有前面的系帶到裆部位置有大片血迹,并且不是噴射形成,倒像是……”
哈利憑借直覺,手掌擡起,隔空替屍體向上拽了拽褲子,“死後兇手給他穿上的。”
一個沒穿褲子的、風評極差的男人當時在幹什麼,不用哈利明說,雷斯垂德的臉色更臭了,并且他馬上敏銳地覺察到一件事——
“不會又是某位女士動的手吧。”
“這我可不确定。”哈利聳聳肩,但内心也傾向于是女士。
“可你為什麼要說不一定在家?”
“這還用問嗎?在家當然會穿睡衣。”哈利理所當然地解釋道。
他們的睡衣就是件長睡袍,連褲子都沒有,要做點什麼可比穿着襯衣襯褲方便得多。
“而且從他的衣領也能看出端倪,估計在溫柔鄉流連忘返好幾天沒回家了。”不然爵士家裡肯定有洗衣女工用澱粉狠狠漿洗這個油乎乎的衣領。
“更何況他嘴邊粘的那圈油汪汪的細閃,總不可能是在家吃金子吧。”
而且真金子咬一口也不掉粉吧,不能吧……
哈利自己也不确定起來,畢竟他沒買過金子,别人的也不可能讓他咬一口試試。
“你這家夥眼神可真好使。”雷斯垂德嘟囔了幾句,轉而又摩拳擦掌地望着卡爾,“警督,我認為我們該去周圍的妓院挨個問問。”
“嗯。”卡爾果斷開口,“你帶兩個人去考文特花園。”
說罷他又轉頭看向哈利,“你……”
“我能不能呆在現場?我感覺還有其他線索。”與卡爾視線接觸,哈利連忙舉手,能不能找到線索他不确定,但他目前還沒做好去紅燈區②的準備,每次夜巡看着那些穿着格外清涼的女士他都恨不能把頭低到土裡,還有些直接拽着人就往巷子走,她們可比他這個未來人開放多了。
光是回憶,哈利略帶蒼白的臉都忍不住泛起紅暈。
“呦~”雷斯垂德朝哈利擠擠眼睛,“還是個單純的小哈利呢。”
什麼叫小哈利!他不小!
哈利攥起拳頭沒好氣地朝雷斯垂德揮了揮。
他知道,在當下這個情人、情夫遍地,性産業和航運業并行①的時代,他這種并不多見。
但是,“我就是想找一個我愛的人好好過日子。”彼此尊重,互相包容,無論貧窮、還是富貴,踏踏實實地過一輩子。性是要以愛為前提的啊,他才不會為了發洩就随便找個人上床呢。
哈利嘟嘟囔囔又避之不及的狀态看得卡爾都好笑地勾起唇角,“行了,那你和驗屍官留在這,剩下的人跟我去奎利格妓院。”
等卡爾他們走後,嘈雜的環境霎時間安靜下來,驗屍官還敬業地打着煤油燈觀察屍體有沒有什麼異樣之處,哈利則是被屍體嘴巴裡的臭氣熏得想吐。
“他死的時候到底在幹什麼?”
“可能是喝多後嘔吐。”驗屍官帶手套的手扒着屍體的嘴巴左右打量,甚至向前探過去聞聞,仿佛沒有嗅覺。
“喉嚨處還有嘔吐物,但具體死因還得進一步調查。”
這錢果然還是得有人賺,眼見驗屍官的手向屍體嘴裡探哈利内心驚歎到鼓掌,但腳步卻不斷後撤,他決定另辟蹊徑,換個思路。
從他的經曆來看,論小道消息的靈敏程度,這些小孩子可比他們大人知道多得多。
隻是現在先要解決一個小問題。
哈利雙手舉起,露出真誠的笑容,在湯姆等人警惕的視線中慢慢挪過去。
怎麼才能取得他們的信任?
吉米作為唯一的大人,不假思索地站出來,擋在其他人面前,“你想做什麼?”
“我隻是在想,要怎麼才能讓老人家入土為安。”哈利緩緩靠近,在他們即将後退的刹那站住腳步,和他們保持着1米5的距離。他指了指打開的棺木,裡面白發老者因為亨利的擠壓歪斜在棺材一角,消瘦蒼老的身軀和亨利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
一提起院長爺爺,大家也顧不得提防,一個個嘴巴癟着,整個人都佝偻下來。
“這樣,你們告訴我還剩多少錢,我認識一個賣舊家具的店主,他或許能折算點木材。”哈利不忍心地歎口氣,挽起袖子,探身比劃棺材缺口大小。
他本來是害怕屍體的,但那個老人還有這些孩子,總讓他想起自己的過去。
他曾經也是這樣,拿着為數不多的幾個錢帶弟弟妹妹們安葬了院長爺爺。
吉米愣在原地,似乎是沒想到哈利這樣的“高貴人”還會注意到他們的事情,嘴唇動了幾下,他很想問為什麼,可在哈利平和又充滿理解和撫慰的目光中,他撓撓出油的頭發,難為情地開口,“還有1先令7便士3法新。”
哈利深吸一口氣,現在連一對野雞都已經3先令還多了,他們7、8個人連隻野雞都吃不起。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向唯一的大人吉米,怎麼就能把日子過成這樣?
這個價格肯定是不可能雇人來修棺材了,就連木料也幾乎買不到,不過還好,他曾經很有先見之明地讓店主把廢棄家具放在門口,1先令就能買個小件,他本來想撿漏做點小玩意兒的,現在看來真要好好挑挑才行。